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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基督教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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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3 23: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张典

  1.尼采对基督教的批判有一个发展过程,1881年8月后思想成熟时期的尼采有这样的思考,尼采的谱系学,实际上将西方的几乎所有的神去偶像化,永恒轮回学说实际上就是要把西方的神的偶像化理解全部还原到神的本真性理解。这样,尼采发出这样关键性的断言1.基督教是大众的柏拉图主义;2.根本就不存在基督教,只有唯一的一个基督徒耶酥,已经死在十字架上了;3.到底存在新教吗?其实没有什么新教,新教只是基督信仰内的奴隶起义的结果。这些论断关涉到基督教的根本性的问题。另外,尼采对斯宾诺莎的敬重,一种最强有力的理性的犹太精神,对比尼采对圣保罗的批判,尼采对犹太精神的敬重是很深的。在尼采这里至少有五重的神性的纬度,这样理解犹太-基督教问题很复杂:1.前苏格拉底的希腊诸神;2.柏拉图主义-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基督教;3.保罗-犹太-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基督教;4.犹太-斯宾诺莎-古代犹太一神;5.作为综合超越力量的酒神-耶酥-未来神。

  尼采在 1871年《悲剧的诞生》,潜在存在对犹太教的批判立场,称希腊-罗马-德意志亚利安精神对罪性的态度是男性的积极的罪行,而闪米特的为女性的原罪。这样的立场与黑格尔没有多少区别,尼采站在希腊-罗马-路德的新教的立场上讲话。尼采出生在路德教家庭,世代信奉路德教,受人尊重,敬畏上帝,正直而狭隘,体现了德国牧师家庭的各种美德和信念。尼采从小熟背《圣经》,虔诚得令有感动。尼采1875年2月28日,在巴塞尔给罗得写信,告诉罗得他们的朋友罗姆德Romundt准备加入罗马天主教会,并准备在德国当一名天主教牧师,尼采无法接受,对罗得说你听到这个消息不要从椅子上跌到地下,尼采接着说:我们善的,纯粹的,新教的空气啊!直到现在我才如此强烈感到自己最内在的依赖于路德的精神。Our good, pure, Protestant atmosphere! Never till now have I felt so strongly my inmost dependence on the spirit of Luther. (克里斯托弗·米德尔顿编译:《尼采书信选》,131页,芝加哥大学出版社1969年。Selected Letters of Friedrich Nietzsche   Edited and Translated by Christopher Middlet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Chicago And London 1969) 罗姆德后来没有成为天主教徒,成了一个中学校长。

  从尼采1879年的书信中,看到尼采开始骂路德,尼采1879年10月5日致信彼得·加斯特,对路德有这样的论断:“亲爱的朋友,至于路德,我有很长时间不能说对他有什么真心诚意的尊敬了:他的大量材料对我产生了副作用,雅各布·布克哈特让我注意这些材料。我现在提及雅森的《德意志民族史》卷2,仅仅今年才出现的(我有一个抄本)。这里,就这一次,不是一个新教历史意义的伪造问题,我们已经被教育去相信的新教。此刻对我来说,问题仅仅在于由于南北国家的不同才让我们更喜爱路德,作为一个人,路德相应于伊格内修斯·罗耀拉。路德丑陋的,傲慢的,暴躁易怒的滥用的嫉妒—他不将愤怒的唾沫吐到某人身上就不会罢休—已经让我很厌恶他。当然,你谈到通过路德‘欧洲的民主化的增进’;但当然,农民的敌人(他们将农民像狗一样拷打致死,还对亲王说,他们现在能获得天国,通过屠宰野兽样的农民暴徒)的暴怒行为才是对路德民主化运动的最无意识推动。”(《尼采书信选》,169-170页。)

  可以看到,尼采大概在1879年前就开始反思路德的新教,从1875年到1879年期间,尼采对新教的本质有一个彻底的反思,这样,尼采对天主教会产生与新教同样的认识,就是认为天主教就是一种南方的民族气质的产物,这一点,尼采分析米开朗基罗的天主教绘画时就是这样的态度。米开朗基罗以匿名的基督徒尼哥德慕自比,天主教的形式的力量促进了米开朗基罗创造出伟大的艺术。

  尼采1881年7月30日给殴韦贝克写信:“我实在惊奇,实在高兴!我有一位先驱,怎样的一位先驱啊!我几乎差点不能得知斯宾诺莎:斯宾诺莎现在带给我的是直觉的指导。不仅是他整个的趋向与我相似--去使最强力的激情得到认知—而且,在他的教义中,我发现了我具有的五条教义;简单来说,这位非同寻常和孤独的思想家与我在下面这几点最为接近:他否定自由意志he denies free will,目的purposes,道德世界的秩序the moral world order,非我the nonegoistical,罪恶evil;当然,不同是巨大的,但不同更多在时代period,文化culture,认知领域field of knowledge。总之:我的孤独,如身临奇高山峰,已经经常,经常令自己呼吸吃紧和失血,现在至少有两人来分担这种孤独了。不可想象!”(《尼采书信选》,177页。)

  这样,尼采在1881年又发现了斯宾诺莎,这对尼采来说,就是从反犹主义中走出来了。尼采这时真正开始对犹太精神的多样性进行谱系学梳理。1872年10月1日,尼采给母亲写信,尼采这时表现出他是习俗性的反犹主义,所以《悲剧的诞生》潜在就有反犹主义立场。但1876年,尼采与瓦格纳决裂的一个原因就是尼采反对瓦格纳的反犹主义。说明1876年前,尼采对德国的反犹主义已经开始批判,对斯宾诺莎的思考加深了尼采对犹太精神和德国新教的认识。

  尼采在《超善恶》的前言中说,基督教是大众的柏拉图主义,这是有这样的谱系的前提,两希精神在尼采看来实际上是一个诸神不和的文明,但不和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可以产生综合和超越的力量,尼采就将诸神的谱系进行梳理,对希腊-罗马-柏拉图-基督教,这样的一条线进行高贵与低贱的道德的谱系的梳理,对犹太-基督教的犹太性进行谱系梳理,这样分出保罗的基督教和原始的犹太教。还原原始犹太教的纯洁性,多少以斯宾诺莎为原型。

  那么,尼采也决不是反基督耶酥的精神意义,而是在一个超越低贱道德的纯洁性上,重新感受耶酥的神性和人性。欧洲文化就是这些文化元素的不断重组,重新回归和综合产生更高类型精神的过程。尼采不会不清醒知道,要想从一无所有中重新创造一种新文化,是不可能的。

  这样,尼采的权力意志就是对所有欧洲的文化精神进行价值重估的一种尝试。尼采的惊人的敏感和锋利显示出了彻底的革命性力量。权力意志就是深层心理学,其意义远非弗洛伊德可以相比,弗氏的视野没有尼采的开阔。

  尼采认为希腊文化是对东方文化的一种综合提升而成熟的,这种综合提升到希腊精神,使希腊人超出周围民族之上。这深处,尼采对东方有复杂的情感,对犹太精神,尤其感情复杂。读尼采的作品,可以发现尼采的内心,唯一对希腊精神有决定性作用的是犹太精神,希腊精神太明朗,那么犹太的神性的彻底对希腊精神是根本性的提升力量。从尼采的这个论述关于犹太人的问题:整个犹太人的问题只存在于民族国家的范围内,就这方面而言,他们的精力充沛和更高的智慧,他们在长期的痛苦教训中一代又一代积累起来的、到了唤起嫉妒和仇恨程度的精神——意志资本,必然在这里到处都失去平衡,以至于在几乎所有现在的民族文学中风会激增——而且越增加,所有民族就越会重新表现出民族主义倾向——把犹太人作为一切有可能的公开弊病与内在弊病的替罪羊领到屠宰场上去,一旦涉及的不再是民族的保存,而是一种最强有力的欧洲混合种族的产生,那么犹太人就是和任何一个其他民族同样有用、同样受欢迎的一个成分。每个民族、每个人,都有令人不快的甚至危险的秉性:要求犹太人成为例外,这是残酷的。那么秉性也许甚至在他们那里也特别危险、特别吓人;或许年轻的交易所里犹太人是整个人类最令人作呕的发明。尽管如此,我想知道,我们算总账时必须在多大程度上原谅一个民族,这个民族有过所有民族中最痛苦的历史,我们在各个方面并不是没有过失的,而且因为他们,我们才有了世界上最高贵的人(耶稣)“dem man den edelsten Menschen (Christus)”,最纯粹的智者(斯宾诺莎)“den reinsten Weisen(Spinoza)”,最有力量的书和最有效的道德准则,“das mächtigste Buch und das wirkungsvollste sittengesetz der welt verddnkt。”此外,在最黑暗的中世纪时代,当亚洲的云层沉重地笼罩在欧洲上空时,是犹太民族的自由思想家、学者、医生在个人承受着最艰巨压力的情况下牢牢举着启蒙和精神独立的旗帜,保卫欧洲不受亚洲侵犯;尤其是由于他们的努力,对世界的更自然、更合乎理性、无论如何都不神秘的解释最终能重新获得胜利,而现在用古希腊罗马的启蒙思想将我们连在一起的文化圈也能保持坚不可摧。如果基督教已经做了一切要使西方东方化的事情,那么犹太教本质上有助于使西方越来越西方化:这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把欧洲的使命和历史变成了希腊使命和历史的一种继续。(KSA.2页309-311页,杨恒达译,254-257页,《人性的,太人性的》,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

  2.尼采在《善恶之彼岸》前言对基督教有这样的立论:反对柏拉图的那场斗争,或者为了更明白地和为“民众”而言,反对数千年的基督教教会的压迫的那场斗争——因为基督教是为“民众”的柏拉图主义——已经在欧洲产生出精神的十分激烈的紧张状态。(《善恶之彼岸》,宋祖良、刘桂环译,138页,漓江出版社2000年。)

  基督教信仰,也即柏拉图的信仰,相信上帝是真理,而真理是神圣的……假如上帝本身被证明是我们历时最久的谎言了,那么结果就剩下谬误、蒙昧、谎言。(《快乐的科学》“我们为什么虔诚”)

  柏拉图、柏拉图主义准确说苏格拉底——柏拉图,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的区分在尼采那里联系在一起,他们主要提出了理念这样一个观念世界,来作为此岸现实世界的道德立法的标准,那么,苏格拉底——柏拉图为基督教的产生准备了条件。尼采分析希腊柏拉图,斯多葛派的对宇宙精神的统一的价值设定,为基督教产生提供土壤。基督教为大众的柏拉图主义,初步可以分析这个断定,根本上没有什么基督教,基督教只不过是柏拉图理论的一种变形。那就意味着来源于犹太教的基督教的根本精神还是植根于柏拉图对希腊精神的一种综合之中。基督教中的犹太性作为基督教的精神的内在元素在基督教内处于深深的对抗希腊精神,而又是外在的。那么可以进一步假定尼采的情感中基督教要被克服。那基督教中的主要来源,柏拉图主义的谱系,尼采认为柏拉图理论是一种混合物。毕达戈拉斯的数,教派。灵魂不朽,灵魂轮回。东方的赎罪。南意大利学派。赫拉克利特的生存逻各斯。巴门尼德的不动的一。阿拉克萨戈拉的奴斯等。这样尼采对柏拉图的批判主要还是理念的彼岸世界对此世的统治,又有毕达戈拉斯的教派的影响。那么对柏拉图的态度就比较复杂。柏拉图是希腊文化成熟时期的产物,回到赫拉克利特,在什么意义上回归,这点,尼采的基本指向是什么?城邦应该是怎样的状态?尼采怎样翻转柏拉图的道德观。尼采认为柏拉图是希腊的犹太人,在亚历山大里亚犹太人学校学习过,那么尼采认为要克服柏拉图的理念的出现的合理性,如果柏拉图不受毕达戈拉斯的东方思想影响,希腊精神内面也会产生柏拉图的理念。克服基督教的东方性,尼采认为的女性文化,在《悲剧的诞生》中有分析。柏拉图,毕达戈拉斯的影响的东方性,主要印度的轮回观,尼采的推测的闪米特文化的影响,这两种精神克服后,就有健康的基督教吗?那么还有希腊内面的综合性力量,理念的观念的成熟是希腊内部的必然的启蒙运动,自然(physis)与理法(nomos)的冲突合一,到后面理念产生的世俗化是必然过程,那么尼采是仅启蒙的批判立场,同时产生新的道德,又是重新启蒙的开始。一个没有彼岸的神的此岸的神,黑格尔那里产生过。初有道,道就是神,道与神同在。黑格尔只相信前两句,在道之外不相信其他的神(克朗纳)。黑格尔说自己是一个马丁·路德派。黑格尔还在德国新教的情感内面谈此岸之神,而尼采认为黑格尔这样的神也死了。

  3.尼采的这些思考中可以看到尼采对西方精神的谱系学梳理。首先看尼采对德国反犹主义的批判。尼采看到德国人与犹太人有很相似的一面,选民观念:犹太人的历史对于“理想主义者”的形式是典型。“上帝与以色列”结盟,首先精致化,公正的上帝始终与公正的以色列人结盟。其次,最终上帝却是爱以色列的,哪怕它受苦受难,甚至为它的罪责之故受苦受难,如此等等。古老的以色列与塔西佗笔下德国人相类。(《权力意志》,1886年夏至1887年秋,260页。)

  德国人的反犹主义观念特别强,视犹太人为种族敌人,这应该与尼采分析的这两个民族的性格比较相似有关,极端的自我性,内在性,这些特点造成内在的冲突,不可避免。尼采认为,德国的反犹主义是民族狭隘性的表现,尼采提倡一种友谊的竞争精神,竞争可以使游戏玩得更精彩,境界更高:我也不喜欢那些新近出现的做理想投机的人,那些反犹主义者,他们现在正翻着基督徒的、亚里安种的、市侩式的白眼,而且他们滥用最廉价的宣传伎俩、滥用道德姿态,试图用这些令任何人都不耐烦的方法唤起人民的各种野兽成分。(这一切骗术在今天的德国之所以能得逞,之和德国精神的萎缩有关,这种萎缩已经开始,终将不可否认,我要在一种由报纸、政治、啤酒和瓦格纳的音乐配制的极其独特的食品中寻找这种萎缩的原因。此外,是什么为这种食品提供了前提:曾经一度是民族的压抑感和虚荣心,是强大但又狭隘的“德国、德国至上”的原则,不过后来就成了“现代思想”的痉挛。(《论道德的谱系》,301页)

  尼采对海涅和奥芬巴赫的敬重:在这不安全的欧洲,犹太人是最为强壮的种族。犹太人是绝对聪颖的。在今天,他们甚至是对付欧洲理性这一最后疾病的解毒药。在现代欧洲,惟有犹太人接近于至高的精神形式。随着奥芬巴赫的出现,海因里希·海涅的出现。欧洲文化的潜能真正被超越了,其他种族都不能以此方式拥有精神。海涅有足够的鉴赏力,足以做到不把德国人当回事,德国人为此把他当真了,舒曼还把他投入音乐中。(《权力意志》,孙周兴译本,18[3]1888年7月至8月,1299-1300页。)

  韦威·桑塔里诺(Weaver Santaniello)分析流行于十九世纪德国的两种反犹主义:基督教的反犹主义和反基督教的反犹主义(anti-Christian,anti-Semitiem)。前者植根于基督教神学,代表人物德国为斯托克(Stöcker),法国为勒南,勒南的《耶酥的一生》出版于十九世纪初,一时成为最畅销的反犹主义的书。这样的反犹主义寻找解决现代犹太人与基督教的关系,分清高贵的犹太人,教士——先知时代的犹太人与腐败的拉比犹太人,起源时期犹太人。后者从法国哲学家伏尔泰、霍尔巴赫那里开始,攻击犹太人与犹太教,也攻击基督教,包括基督教的犹太教的源头,基督教的末世学概念,伦理神学体系。杜林是德国这一方面的代表。两派都视犹太教的道德低贱,对立于基督教。(Weaver Santaniello :A post-Holocaust Re-Examination of Nietzsche And The Jews。Nietzsche And Jewish Culture,Edited by Jacob,25-54页,Routledge1997.)

  桑塔里诺分析,尼采反对这两种形式的反犹主义。但尼采鄙视犹太人的选民观和通过永恒的报复得到正义的观念,尼采认为在起源的犹太教中就存在这些观念,基督教采用了这些观念,选民观念制造了不和:犹太人对外邦人不和;基督教对外邦人,对犹太人不和。这一点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已经是一个潜在的立场,尼采在《敌基督》中猛烈批判神的选民,最后审判的观念,尼采认为耶酥上十字架就被他的门徒理解错了:毕竟,除了想以公开的表示来证明他的说法以外耶稣不可能因他的死而企图得到什么东西。但他的门徒们却不宽恕这次的死亡——在最高的意义上说,已是救世的——也许他们自己不愿意在柔顺和可爱的心情宁静状态下,接受同样的死亡。现在那非救世的感情——复仇——又居于重要的地位。事情不可能跟着这个死就一块儿了结:他们需要“报应”、“审判”(然而,什么比“报应”、“惩罚”、“接受审判”,还能更为非救世的!)对于救世主的普遍期望又一次出现了:一个历史的时期被期望了期望“上帝之国”来临以作为对他的敌人们的审判。《上帝之死》,第101页。

  尼采认为选民和最后审判这两种观念是典型的无能性的阴鸷心理表现。斯托克在德国反犹宣传中是重要人物,强调犹太人杀死了基督耶酥。勒南的《耶稣的一生》,反犹主义的耶稣传。勒南贬损最早的以色列人和现在的犹太人,勒南将基督教精神的发展定位在犹太教的教士——先知精神的线索上,特别是先知以赛亚。耶稣与早期犹太律法的决绝。勒南断定旧犹太团体,摩西律法,为耶稣之死负责,现代的犹太人也要为耶稣之死有罪责。勒南的《启示录》中的最后审判的观念。勒南的耶稣,一个天才和英雄。末日审判的耶稣宣布即将来的大灾难,大权能进行审判,耶稣的自我认识。(Weaver Santaniello,36页。)

  勒南在《耶酥的一生》说耶酥上十字架就如同给了犹太人一件“涅索斯衬衣Nessus-shirt”,勒南的这样看待耶酥与犹太人的关系:“施洗者约翰还是个彻底的犹太人,耶酥已简直不再是犹太人,…法利赛人的子孙——犹太人在耶酥之后1800年中一直拖曳着破烂衣衫,一件嘲弄性的‘涅索斯衬衣’,便是耶酥以其神圣的技巧编制的。这些绝妙嘲讽的杰作以将伪善者和假虔诚者的特点一行行烙印在他们身上。真是无可比拟的品性,无愧于上帝之子的称号!只有一个神知道怎样以这种方式杀人。苏格拉底和莫里哀只触及皮肤,耶酥却把烈怒之火烧进了骨髓。”(勒南:《耶酥的一生》,243-244页,梁工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尼采肯定受不了勒南这种阴鸷的报复心理,尼采反对报复和制造不和,而是提倡竞赛和友谊。

  瓦格纳是反犹主义的教父,尼采妹妹伊丽莎白也在瓦格纳的集团之中,科茜玛·瓦格纳,瓦格纳的妻子。尼采处于这个潮流之中,最直接的是德国的这样的民族主义的运动。就这个具体的潮流,尼采是批判的,尼采反瓦格纳主要一点也反瓦格纳的反犹主义。从这样一个民族潮流之中的反犹主义,尼采是反对的,尼采希望克服欧洲的虚无主义,而这种虚无主义与犹太——基督教的复杂关系,怎样价值重估,民族运动中的反犹主义的德国人正好是尼采极力要批判的。

  4.尼采的反犹太言论很多,褒扬也很多,对犹太教,尼采这样写道:

  我非常敬佩《旧约全书》,在那里我找到了伟大的人,英雄的境地,还有某种地球上罕见的东西,这就是强健心灵的无可比拟的天真。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人民。可是《新约全书》中却净是些琐碎的宗教事务,净是些罗可可式的心灵,净是些加了花饰的、弯弯曲曲的、奇异与怪的东西,净是些秘密集会的空气,别忘了,偶尔还有一些田园牧歌式的甜蜜气息,这种气息是时代的特征(也是罗马省份的特征),它既不是犹太人的也不是希腊人的。在《新约》中,恭顺谦卑与妄自尊大同时并存,关于感觉的多嘴饶舌几乎使人头昏脑胀。(《道德的谱系》,周红译,页286,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6年。)

  犹太人《旧约全书》,存在着一种有如此伟大的风格的人、事物和言谈,以至于希腊的和印度的文献无法与之比较。对《旧约全书》的趣味是“伟大”和“渺小”的试金石。(《善恶之彼岸》(52),191页)

  在这里,就感到尼采气质中令人不安的成分了,尼采区分出旧约和新约,犹太教和基督教,犹太教给尼采一种强健的心灵,那么尼采下面的一些思考,来看尼采对犹太精神的一种总体否定。

  哲学家们的价值的反希腊进程:埃及因素(“死后的生命”作为审判……)。闪米特因素(“智者的尊严”、“酋长”。)毕达哥斯学派,阴间崇拜、缄默、彼岸之恐怖;数学;宗教的估价,一种与宇宙大全的交流。教士式的、禁欲主义的、超验的因素。辩证法,柏拉图那里一种迂腐而可恶死扣概念的咬文嚼字。斯多亚派的自虐,柏拉图对感官的否定,这些为基督教的产生准备了土壤。宗教和道德激情的阴暗化。(《权力意志》11[375],875页。)

  反异教(Antihriaenthum)。柏拉图这个本能的反希腊和闪米特人的嗅觉,同时还有对于斯多亚主义的嗅觉,斯多亚主义本质上乃是闪米特人的作品。作为威严的“尊严”、律法,作为伟大性的德性、自我责任、权威,作为最高的个人自主性,这都是闪米特式的。(《权力意志》11[294],806页,1887年月11月-1883年3月。)

  犹太人与基督教犹太人之间形成了鸿沟,而且基督教犹太人只有通过犹太人才能获得此在权利,自此以后,基督教犹太人就不得不再次运用犹太人本能所发明出来的自我保存程序,而且把它用在一种向自我保存的最后提升过程中——;另一方面,为了给希腊人和罗马人提供一种道德狂热,并且予以美化,古希腊的道德哲学已经竭尽全力了……柏拉图,通向腐败的一大过渡,他首先误解了道德的本性,把道德视为意义、目的,他已然用善的概念废黜了希腊精神,他已然有了犹太式的虚伪了(——在埃及!)(《权力意志》10[201],1887年秋,667-668页)

  尼采这些看似自相矛盾的犹太精神的评价到底要说明什么?

  这里,来分析尼采到底批判犹太精神中的一些什么观念?尼采所说的与斯宾诺莎的五点相似:他否定自由意志he denies free will,目的purposes,道德世界的秩序the moral world order,非我the nonegoistical,罪恶evil。 斯宾诺莎否定了原罪的意义,认为对人类没有什么好处,这个与尼采相似,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就否定了原罪,但原罪是一个基督教概念,旧约强调的立约的概念,不是原罪。尼采认为的“智者的尊严”、“酋长”,这个约具有绝对的指令,这一点尼采并不反对,尼采身上的权力意志实际上还来自这样的精神,所以,尼采对旧约保持很大的尊敬。希腊的神也不存在什么原罪问题,看来尼采的思考中,认为这一切是犹太教士后来窜改了犹太历史。世界有一个至善的目的也是基督教的概念,旧约中不会有这样的概念,道德世界的秩序、自由意志这样的概念,非我这样的概念,应该全部是基督教概念,那么,斯宾诺莎是站在犹太精神方面批判基督教,所以看基督教这样非常容易趋向伪善的特点,对人类的良心没有什么好处。

  尼采在两个意义上与斯宾诺莎有分歧:尼采反闪米特性,一是反闪米特的教士制造的低贱道德,保罗也是其中最伟大者之一;另外,尼采在闪米特的这样的无限的深渊的审美趣味面前既保持尊敬,也远离。所以,尼采在尊敬斯宾诺莎的同时,也远离斯宾诺莎的审美的态度。因为,斯宾诺莎这样的彻底清醒的理性的犹太精神对希腊是最好的清醒剂,对德国新教也是最好的克服力量。这样来看,尼采看似矛盾的闪米特态度就不存在什么疑问了,关键的一点就是尼采心中的高贵者道德是什么?闪族的道德也有高贵的,尼采从旧约的英雄主义中看到了希腊也未曾有过的力量与高贵。

  5.尼采的教士形象的代表希腊一系的为柏拉图,犹太一系的为保罗。他们共同促使了基督教的创立。下面是尼采在读尤利乌斯·韦尔豪森(Julius Wellhausen,1844-1918,德国基督教新教考证家,东方学家。)的专著《以色列史导论,以色列史第二版》的一个读书笔记,对理解尼采对犹太教士这一个概念可以提供参考:

  犹太人非自然化过程的阶段。通过王国的建立才有一个民族,一个统一体,一个总体的自我意识:摆脱自己的自然性质。雅赫维与民族和王国处于必然联系之中:这种信仰对于偶像崇拜也是坚定不移。公民国家乃是奇迹,是上帝之助。

  王国的分裂和危险,对亚述人的恐惧,强烈梦想恢复完全的君主统治,完全独立的民族国家:这种幻想先知式的,以赛亚以所谓的弥赛亚预言而成为最高类型。以色列人根本不希望什么“黄金时代”,而是希望一种严厉的统治,一位具有军事和宗教本能的王侯,他能重建雅赫维的信赖。这就是“弥赛亚”。每一个现代统治者没有实现人们的两种选择:要么放弃自己的旧上帝,要么使旧上帝变成某种别的东西。先知以利亚和阿摩司选择了后一种做法,民族和上帝统一体分开,一种新关系,过去,雅赫维一直都是以色列上帝,因此是正义之神,而现在,雅赫维首先至高地成了正义之神,而此外才是以色列上帝。

  王国崩溃,教士阶层壮大起来。犹太教的神圣宪法:人工产物,以色列被归结为一个“由教士组成的王国和一个神圣的民族”。神圣与世俗的外部对立形成了。对自然领域进行遏制,怨恨发作了。神圣性、空洞的,作为反题,成了占上风的概念:原始的二神性的、自然性对立起来。僧侣统治,人工产物,非政治的,犹太的神权政治,以异族统治为前提。与天主教相近,古天主教会的母亲。崇拜乃以色列宗教中的异教因素,在教士法典中却成了主题。

  崇拜与感性这间的纽带被剪断,成了一种虔信训练,没有了自然的意义,而只有一种超验的、无可比拟的、不可说明的意义。崇拜中的自然性已经被扼杀了,崇拜只不过是一种超自然的一神教的盔甲而已。(《权力意志》,11[377],1887年11月至1888年3月。)

  犹太教教士懂得把他们的要求都当作上帝的规章,当作针对上帝戒律的后续效果而端出来,有利于保存以色列。犹太教士贯彻某种特定灵魂,一场来自下层(罪人、税吏、女人、病夫)的虔信活动。拿撒勒的耶稣乃是他们借以认识自己的标志。“教士歪曲了以色列的整个历史,人们也再次作了试验,竟要在此篡改人类历史,以使基督徒表现为以色列最基本事件。这一运动惟有在犹太教士土壤里才能形成。犹太教的主要勾当就是把罪责与不幸(Schulaung Unglück)纠缠在一起,并且把一切罪责都归结为对上帝的罪责!就此言,基督教仍是第二股力量。(《权力意志》,10[79],(1887年秋),573-574页。)

  保罗为关键性人物。这是尼采对整个犹太-基督教的批评,总体上,尼采认为,犹太-基督教是一种心理类型,基督教更加变本加厉:

  基督教的象征主义建立在犹太教的象征主义的基础上,象征主义就已经把全部现实行(历史、自然)消溶在神圣的非自然和非现实中了……它不想重新面向实际的历史了——,它对自然的成就不感兴趣——(《权力意志》,[1887年11月至1888年3月],第242页。)

  基督教的主宰:犹太教(保罗);柏拉图主义(奥古斯丁),殉道崇拜(救世说,十字架的象征);禁欲主义(——敌视“自然”、“理性”、“感官”,——东方……)(《权力意志》,[1887年11月至1888年3月],第240页。)

  对柏拉图,尼采只是认为他是一个低的道德类型,但还不是如保罗这样的阴鸷的天才,所以对柏拉图,尼采只是将他漫画化,并不怎么鄙视,对保罗,态度完全不同了。尼采认为,保罗创立了教会,宣扬因信称义的福音教义,保罗是基督教的真正创立者。基督教作为一种宗教教义体系,它的创始人正是保罗,而不是基督。尼采对福音的批判,主要不是针对耶稣,他攻击的是教会将耶稣的“福音”改造成信仰基督的教义。尼采认为圣保罗“发明了他自己的基督教史”。在保罗的“因信称义”之处,即虚无主义核心之处,信仰变成了实践的替代品。人们总是在谈论信仰,可是却是从本能出发而行动,半靠理智,一半靠信念和确信为基础。人义论与神义论的冲突的不可避免。(詹姆斯·C.利文斯顿:《现代基督教思想——从启蒙运动到第二届梵蒂冈会议》,404页,何光沪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保罗其实没有真正尊重耶酥这个人格个体,只是利用了他,非常阴鸷地利用了耶酥。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说耶酥死得太早,就是因为他没有将真正的基督教的实践张显出来就死了,否则,就不可能让保罗的福音解释流传开来,保罗的福音运动,本质上是一场深怀怨恨的运动:

  在“福音”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最坏的消息:保罗的最坏消息。在保罗身上,表现出与“带来福音者”的相反的形态:怨恨的天才、怨恨见解的天才、怨恨的坚决逻辑的天才。这个带来坏消息者是多么的为了怨恨而牺牲!尤其是赎罪者:他把他钉在他自己的十字架上。例如整个福音的生命、说法、死亡、意义和权利——一旦,这个引起怨恨(hate inspired)的伪造者知道了他惟一所能使用的东西时,就没有什么东西留下了。真实性没有留下,历史的真理没有留下!犹太人的教士本能又一次的犯了同样的反历史罪过——只是抹除昨日的和前日的基督教;他造作他自己的早期基督教历史。尤其进者;他再次地歪曲以色列历史,以使它表现为他的事迹的史前记录:所有先知都说到他所谓的“赎罪者”。后来,教会甚至歪曲整个人类的历史以使它变成基督教的史前记录。赎罪者类型、理论(doctrine)、实践、死亡的意义,甚至死亡以后的东西——什么东西都接触到了,甚至什么东西都与真实性不同。保罗简单地把此生之后的整个生命重心颠倒——移到“复活的”耶稣这一个谎话中。要根本上说,他对于赎罪者的生命,完全没有用——他需要十字架上的死亡and a little more。保罗的家是在斯多噶启蒙运动的中心地方,当他美饰一种幻觉以证明所谓赎罪者仍然活着,甚或相信所谓他具有这种幻觉的故事时,如果我们认为有一种诚实的保罗的话,那么对于心理学家而言,将是真正的废话:保罗想要目的、结果,他也想耍手段。他本人所不相信的东西,但他向他们传播他的理论的那些笨爪却相信了。他所需要的是权力;在保罗身上,再次表现出教士对于权力的需求——他只要那些我们藉以压抑大众和组织群众的概念、理论和符号就够了。穆罕默德后来从基督教中所借去的惟一东西是什么呢?就是保罗的创作,他的教士统治的手治的手段,他的群众运用(herd formation):相信不朽的那一种信念——也就是所谓“审判”的理论。《上帝之死》,第104-105页。

  基督教的生活,正如它作为理想浮现在保罗眼前,并且为保罗所宣讲的那样,其实就是犹太教的生活。……保罗勾当,他认识到可以把犹太人的私生活应用到普天之下小人物们的私生活上。绝对特权的信仰,特选者的幸福(后者使任何一种可怜的匮乏都显得高贵)。作为反馈和鼓舞,小型宗教团体德性,无条件的严肃性,都集中在这一点上,在于他们的生活不能为他们置身于其中的那些敌手们所损害。一切镇静作用、缓和作用、恢复作用祈祷、音乐,共同进餐和心灵剖白、忍耐、宽恕、相互帮助和相互效劳,首要地是那种灵魂的静守,为的是不使愤怒、猜疑、仇恨、嫉妒、复仇等情绪抬起头来……禁欲主义并不是这种生活的本质。(《权力意志。10[92],582-583页)

  基督教赖以构造自己的实在性,乃是少数教派的小小犹太家族。保罗的天才。小人物种类。小小犹太教区出现了爱的原则:那是一颗更加狂热的灵魂。保罗所创作的爱之赞歌不是什么基督教的东西,而是闪族式的永恒火焰的一种犹太式的熊熊燃烧。古典趣味。(《权力意志》10[181],1887年秋,649-650页)

  尼采在这些分析中,其实是冲着保罗这样的犹太的教士去的:

  《论道德的谱系》批判了犹太这个教士化的民族,犹太人=教士化的人民,这个有着最深沉的教士化报复心理的人民。正是犹太人敢于坚持不懈的扭转贵族的价值观(好=高贵=有力=美丽=幸福=上帝宠儿);而且咬紧了充满深不可测的仇恨(无能的仇恨)的牙关声称“只有苦难者才是好人,只有贫穷者、无能者、卑贱者才是好人,只有忍受折磨者、遭受贫穷者、病患者、丑陋者才是唯一善良的、唯一虔诚的,只有他们才能享受天国的幸福……(161页)…极端残忍的爱,上帝为了人类的罪上了十字架。犹太的仇恨中,从那地球上从未有过的最深刻、最极端的、能创造理想、转变价值的仇恨中生长出的某种同样无与伦比的东西,一种新的爱。(162页)以色列本身不正是这样被迫当着整个世界像唾弃死敌一样唾弃其报复的真正工具,并且让它钉在十字架上,从而使“整个世界”即所有以色列的敌人,都不假思索吞下这诱饵吗?

  尼采指出了保罗心中的极度怨恨,一种女性的阴鸷,一种变相的权力欲望,一种颓废的专制:十字架上的上帝——在这个象征背后的可怕秘密思想,还没有被了解吗?一切受苦的、一切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都是神圣的。我们都被钉在十字架上,因此,我们都是神圣的。只有我们才是神圣的。过去的基督教胜利了,一个更为高贵的形势因此而被败坏了——到现在为止,基督教一直是人类最大的不幸。《上帝之死》,第124-125页。

  随着保罗,代之而起的是传教团体与神学,一个居统治地位的等级——教会。最后,当教会羽翼丰满时,甚至主宰了国家的命运。教会与教士成为国家的基石,成了群畜道德的培植者:在教会中,不健全的粗鄙作风本身便获得了力量——教会,这个反对一切完全性、反对一切灵魂超升、反对一切精神熏陶、反对一切坦白而善意的人类的死敌的具体化。基督教的各种价值——各种高贵的价值:只有我们,我们这些成为自由的人们才恢复了各种价值的对比,才恢复了所有最伟大的价值。《上帝之死》,第95页。

  而正是教会的所作所为,加速了基督教的灭亡。教会简直就是粗鲁村野的东西,是和细腻的智慧,和一种本来很时髦的趣味相对立的,它难道不应该完善一点,它如今得罪的人要比它诱惑的人多,如果没有教会,我们中间有谁会成为自由思想家呢?《谱系》,第164页。

  尼采指出了,基督教一整套忏悔的拯救仪式,乃是异想天开的环式精神错乱。因为,它只能产生命定的亦即先天不足的个体,这么说再合适不过。(《权力意志》,[1888年3--6月],312页。)

  教士群体发芽生长,毒害了真正健康的精神,有这么可怕的世界吗?整个欧洲变成了疯人院:“教士不会了解这一点:因为他本能的否认疾病之为疾病,本能的否认疯人院之为疯人院。基督教需要疾病正如希腊文化之需要丰盛的健康一样——造成疾病乃是教会所建立的整个救赎程序之真正秘密的目的。而教会本身——不是一般疯人院作为终极的理想吗?整个世界不是当作一个疯人院吗?” 《上帝之死》,第123页。

  教士的典型心理是深刻的怨恨,坚忍不拔的否定意志:

  世界历史上最大的仇恨者也总是教士,最富有才智的仇恨者也总是教士——在教士的报复智慧面前,其它所有的智慧都黯然失色。世界上所有反对高贵者、有力者、主人的行动,都不能和犹太人,这个教士化的人民相比,这个有着最深沉的教士化报复心理的人民,而且咬紧了充满深不可测的仇恨(无能的仇恨)的牙关声称:“只有苦难者才是好人,只有贫穷者、无能者、卑贱者才是好人,只有忍受折磨者、遭受贫困者、病患者、丑陋者才是惟一善良的、惟一虔诚的,只有他们才能享受天国的幸福,——相反,你们这些永久凶恶的人、残酷的人、贪婪的人、不知足的人、不信神的人,你们将遭受永久的不幸、诅咒,并且被判入地狱!” 《谱系》,第161页。

  教士的否定意志成为社会的统治力量,罪恶的守护者,真正的权力阶层:

  从心理学的观点看,在教士们所组织的任何社会中,“罪恶”是不可或缺的;他们是权力的真正把柄。教士靠“罪恶”而活,人们“犯罪”这件事,对他们是非常重要的。最高的原则:“上帝宽恕悔改者”——用平常的话说:上帝宽恕那些服从教士的人。《上帝之死》,第79页。

  教士成了“罪恶”的守护者,“罪恶”成了他们手中的特权。这种专门否定、谋杀和毒害生命者,他们手中掌握着特权,他们高出于科学之上!而一直到现在,教士类的人始终是统治者!他们决定那些何者为“真”何者为“假”的概念:

  这种教士的推论法不仅仅是犹太教和基督教的;说谎的权利和“启示”的手法是属于教士这类人的,是属于颓废教士们和异教教士们的(异教徒是指那些肯定生命的人,上帝对于他们乃是表示对一切事物之最大肯定的一个字)。“法律”、“上帝的意旨”、“圣书”、“灵魂”——所有这些字只是教士获得权力和保持权力的条件;在一切教士组织一切教士或哲学式教士的统治形式的基础上,都发现了这些概念。这“精神的谎言”——孔子、The Law of Manu(最权威的印度律法书—译者)、穆罕默德、基督教会所共有的——在柏拉图的著作中也可以发现。“真理是存在的”:无论这句话在什么地方被讲出来,它的意思是说,教士说谎。《上帝之死》,第133-134页。

  作为一种宗教,尼采整体否定基督教,认为基督教的一套理念,都是虚构:

  在基督教中,道德宗教与真实,可以说一点接触都没有。除了想像的原因(“上帝”、“灵魂”、“自由”、“精神”、“自由意志”——因此也包括“不自由意志”)以外,也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想像的结果(“罪恶”、“赎罪”、“神恩”、“惩罚”、“赦罪”)以外,也是什么都没有。想像物(“上帝”、“魔鬼”、“灵魂”)之间的接触;一种想像的自然科学(以人类为中心的;没有任何自然原因的踪迹);一种想像的心理学(除了自我误解,除了藉助宗教道德特质的象征语言如“悔改”、“良心的痛苦”、“魔鬼的诱惑”、“上帝的显现”等以解释那些适意的或不适意的一般感情——如对于nervous sympaticus一些状况的解释——以外,一无所有);一种想像的目的论(“上帝之国”、“最后审判”、“永恒生命”)。《上帝之死》,第60页。

  6.尼采眼中的耶酥:很明显的,与十字架上之死一块儿结束的是什么东西:一种新的,完全原始的佛教式和平运动的基督,一种实际的,不仅允诺的现世幸福。像我早已强调的,因为这仍是这两种颓废宗教之间的根本差别:佛教只是完成而不允诺;基督教允诺任何东西但一无所成。《上帝之死》,第104页。

  尼采将耶酥看作佛教式和平运动的实践者,这种运动的根本特点是没有怨恨,根本舍己,佛教的宁静建立在根本地洞察己之虚幻,通过修智,看到己之虚妄。耶酥就是这样的一个实践者:这个“福音的带来者”死了,正是他生活过一样,正如他曾教训过人一样——他不是去“救赎人类”而是告诉人们怎样去生活。这个实践是他给我们人类的遗产:他在裁判者前,在捕役前,在那些控诉者以及各种诽谤者和责难者前的行为——他在十字架上的行为。他没有反抗,他没有为他的权利辩护,他没有采取过可能挡开最恶劣结果的步骤;相反的,他反而惹起它。他乞讨,他受苦,他爱那些陷害他的人。不反抗、不发怒——但是,甚至反抗恶魔——去爱他。《上帝之死》,第93页。

  尼采将耶酥与佛教倡导的运动放在一种精神类型来看,尊敬耶酥的无怨恨、无罪感的平静心态,诚实的品格,一种新的真正的生命: 耶酥提出了一种真正的生命,一种真理中的生命和通常生命的对立。因为,他最讨厌的就是“永恒化的彼得”、人格的永生。他与之斗争的东西就是“人格”,这个装模作样的东西。他如何使“人格”永恒化呢?同样,他也反对教区内的等级制。因为,他从未答应过论功行赏的事,他怎么能去谈论彼岸的赏和罚呢!(《权力意志》,[1887年11月至1888年3月],第254页。)

  耶酥是一个实践中的信仰领袖,他根本上反对永恒化的人格,反对彼岸的虚构,反对末日大审判,反对原罪说。但尼采还是将耶酥否定掉了,尼采既反对保罗虚构的耶酥,也反对佛教运动式的耶酥, 但尼采认为耶酥是惟一称得上基督徒的,因为,耶酥实际上在倡导一种无怨恨的和平运动,是一种真实的实践,实际上,我们不知道,耶酥在克西马尼园祷告时,内心多么孤寂,我能到的地方,你们不能到。在尼采眼中,一种大众的宗教几乎是注定失败的:

  “基督教”这个“教”字根本就是一个误解:事实上,曾经有过一个基督徒,而他已在十字架上被钉死了。宣传“福音”者已死在十字架上。从那个时候起,被称为“宣传福音者”,实际上是福音的反面:“恶音”(illtibings)、魔鬼使者(dysangel)。要在一种信仰中,例如透过基督而获得赎罪的信仰中去发现基督徒的特征,那是虚假得成为荒谬的;只有基督徒的实践行为,像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所经历的生活,才是基督徒。这种生活今天还是可能的,对于某些人而言,甚至是必需的:真正的、原始的基督教在任何时期都是可能的。……事实上,根本没有过基督徒。近两千年来所称为基督徒的只是心理上的误解。《上帝之死》,第98页。

  当然,要完全根据尼采的言论来理解他对耶酥基督的感情还是容易走入歧途,尼采用佛教式和平运动来类比耶酥基督,也许仅仅是一种类比,当尼采内心的耶酥也有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影子,也有男性的高贵时,这时的耶酥就完全是一个真正的基督教福音的实践者。

  狄奥尼索斯与被钉十字架的耶稣。“十字架上的上帝”是对生命的诅咒,是一种暗示,要人们解脱生命。受到解放的狄奥尼索斯则是生命的福兆!生命将永远再生,从毁灭中返乡。(《权力意志》14[89](992页))

  耶酥基督与酒神狄俄倪索斯的舞蹈,为未来的拯救性力量。这是尼采的未来神,超人信奉未来神,拿破仑和凯撒都缺少超人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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