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捕蛇者说 于 2013-12-31 19:09 编辑
论天主教的理性神学传统 ——与基督徒谈托马斯.阿奎那神学 By :捕蛇者说(李若望)
天主教信理神学的基本特征之一,就是注重自然理性与神启信仰的平衡。但中国天主教信徒大多没有多少理性哲学的素养和兴趣,所以对于天主教教理和托马斯.阿奎那神学在理解、欣赏方面就不免存在着某种抵触、排斥心理,尤其是面对新教基督徒那种唯独圣经的指责之时,就更是不知所措。更有甚者,无论是新教基督徒还是天主教基督徒,都不乏有人看轻、甚至否定、诋毁天主教圣师托马斯.阿奎那的理性神学方法论。
下面是我捕蛇者说(简称“I”)与一位最初在新教半年后改信皈依天主教的天主教友panpeter(简称“P”)之间昨天关于理性在神学乃至信仰方面的地位之讨论。鉴于“P”那篇主题帖文本身并不是探讨天主教的理性神学传统的,所以就重新发表主题文章来探讨,并借此而使更多的天主教友等各个教派的基督徒,能够明确地认识到天主所恩赐给世人(含基督徒尤其是天主教友)的自然理性的价值,晓得天主教的正统神学即托马斯.阿奎那神学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P:我觉得他(“神的学生”)喜欢按理性原则来分析神学问题,这样的做法我无法完全认同,但是他用理性时并不是有意破坏信仰和神学,他的心意我能体味得到,因为我曾经也有过类似他的那种理性态度。只是过多的辩论性因素也会让这种个人理性产生一些不恰当的心理影响,所以我还是觉得这种理性上的辩论要掌握一个度,不能过多的唯独理性是从,因为这样做就是要让世俗理性的作用盖过属灵的爱德作用。我只是盼望他能慢慢的发现这种理性的负面作用,而不是只固守着理性的有限作用,却忘了神性的更高作用。 I:我认同你所说的,估计“神的学生”也是能够认同你的说法的,并早已经在理路上做出了较大的调整吧。更何况,“神的学生”也并不是单纯地诉诸于世俗理性,而是将世俗理性用来为上主神性神道服务,有些类似于托马斯.阿奎那的理性神学之论证方法。 但如实而论,你好像并不知道圣神与理性的关系吧。 P:理性,一般指我们人类自己发展起来的知识经验;而神性知识,灵性智慧,是指在神的启示中所认识到的另一个知识体系的智慧经验。 我不太喜欢托马斯.阿奎那的理性思维,虽然用这种理性知识也能建立一套完整的解释神学,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让世俗理性的光辉过多的盖住了属灵神学自身的光芒,结果是天主教内部在世俗理性知识上走得太远,这一点正是世俗哲学观念对纯正神学造成冲击的必要条件,结果教会内部产生了过多的认识分歧和矛盾,这才是后来造成新教大分裂之前的思想内因和精神酵母。 所以,用理性构建起来的世俗哲学对基督教神学体系的实质贡献很少,实质破坏力却很深远。 就象是罗马政治对基督教的贡献被夸大一样,反过来实际的负面作用却很少被反省和总结,东正教的分裂原因,就是在政治分裂后的两个东西罗马连累之下而导致了教会内部有效沟通的不足,最终酿成教义认识和组织上的实际分歧,然后才有了分裂的基础条件。 I:我作为天主教基督徒,提醒所有基督徒弟兄姐妹(无论是来自哪个教派教会的基督徒弟兄姐妹)注意以下十四点:
第一,人的自然理性有其弊端,但人的自然理性也有其益处,基督徒不能够因噎废食:不能够因自然理性有其弊端,而无视其益处。更何况,自然理性也是上主所恩赐给世人的礼物,基督徒对于自己的自然理性只要善加利用就好了。
第二,基督宗教神学是在基督内以理性来总结、抽象、发挥上主神道圣理的学问和思想体系,是对于基督宗教信仰所进行的类似于“意识形态”意义上的合法性辩护和论证。如果否定、排除了人的理性在基督宗教神学建构过程中的地位的话,那么基督宗教信仰就会是比较粗陋、紊乱的,不成体系,没有条理,更不精致。事实上,基督宗教信理神学中有许多教理,例如天主圣三(三位一体的上帝)、圣母论、炼狱论,都不是单纯地根据《圣经》本身来总结出来的,而是靠圣师等神学家们靠圣神(圣灵)引领、并经由理性抽象而总结概括出来的。
第三,基督教会所认可、并奉为权威的基督宗教神学家,在建构神学的过程中,所运用、发挥的理性,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理性,更不是一般世人的理性,而是在虔诚地信仰、皈依、服膺基督神道圣训的大前提之下,来运用其理性的。所以,神学家的理性,虽然也是属于人的理性或自然理性的大范畴,但绝对不同于一般意义或一般世人、一般基督徒的理性,也不同于哲学家的思辨理性。那些连大学本科学历水平都没有达到的基督徒,以自己的有限的属灵见识和理解水平,去评论、指责甚至鄙夷基督宗教神学家(例如托马斯.阿奎那)的神学思想体系,应该说是属于在知识、信仰、阅历和圣神赠与(圣灵恩赐)等各个方面根本就不对称的虚妄之举。
第四,理性在神学建构过程中虽然有其负面消极的弊端(例如容易造成教会分裂),但如果放弃了理性维度而仅仅倚靠《圣经》本身的话,那么仍然会有其负面消极的弊端,例如誓反教/新教之所以会出现成千上万的教派,就是唯独圣经的结果,因为每个人(包括基督徒)都有可能对《圣经》有自己一套不同的理解。实在说来,不仅理性能够使教会分裂,而且那种排斥理性并单纯地强调圣经的做法,也同样会使教会分裂,甚至更严重。有一位新教神学家甚至提出一个观点:“所有的基督徒都是神学家。”所以,新教之所以派系纷杂,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排斥理性,而单纯地强调圣经、并自由解经的结果。
第五,圣师托马斯•阿奎那并不是简单地、牵强地竭力把《圣经》和亚里士多德哲学调和起来,他在讲授神学并深入研究亚里士多德哲学的过程中,吸收亚里士多德哲学创立了新的基督宗教神学。在阿奎那的神学体系中,亚里士多德哲学(理性哲学)只不过是工具,而目的是论证基督宗教信仰的合法性和权威性,一切理性都要为基督教信仰服务是他的神学思考和建构的出发点,而不是相反的做法(将理性抬高到高于信仰的地位)。
第六,事实上,阿奎那在自己庞大的神学思想体系中,已经明确地分别或并举了神学(信仰)与哲学(理性),把二者明确地区分为两门不同的学科:某些科学靠自然理性之光认知的原则,如代数、几何等;神学接受上帝揭示的原则。
第七,如果说,在阿奎那之前许多基督宗教神学家还只是不自觉地运用或诉诸于理性方法论的话,那么阿奎那则是自觉地总结并系统地运用发挥了基督宗教神学的理性主义建构路线。例如,阿奎那认为,关于上帝存在的证明有两条路线:一是利用原因的先天的证明,一是利用结果的后天的证明。因认识结果比认识原因更容易,所以最好是通过熟知的结果来证明上帝的存在。由此他提出关于上帝存在的“五种后天的证明方法”,即五种通向上帝的途径。
第八,阿奎那虽然重申“哲学是神学的婢女”的信条,坚持神学高于哲学的基督教信仰原则,但却明确地承认了哲学(理性)的合法地位和某种相对的独立价值:基督教神学源于神启信仰之光,哲学源于自然理性之光;哲学真理不能与神学信仰真理相对立,但哲学真理能类比、甚至能预示神学信仰真理,因为自然是恩典的先导,恩典成全自然、而非毁灭自然。
第九,但阿奎那绝对不认为人单靠自然理性能力就能够认识上帝(人通过自然理性能力认识上帝只是一种可能性,并且也只是极少数人即哲学家能够真正发挥这种能力,并且人的理性本身并不完善而难免出错),因而他并不认为靠哲学能够拯救人类,所以他坚定地维护神学在人类真理体系中不可替代、至高无上的地位:既然人只能在上帝之中才能获得完全的拯救,人类必须经由上帝主动恩赐的神圣启示即耶稣基督来获得神圣真理,除了藉由理性研究的哲学科学之外,还必须有一门通过上帝启示的神学。
第十,更何况,阿奎那虽然不完全否认双重真理之论,但赋予了新的更高层次的理解:他所谓关于神圣对象的双重真理只是对应于神圣真理的人类知识多样性而言,就上帝而言则是单一、简单的单重真理。
第十一,阿奎那是中世纪第一位赋予哲学以独立于神学之地位的基督教思想家,为后世理性的独立发展开辟了道路,他构筑了最为系统的天主教思想体系,成为经院哲学的最大代表、中世纪思想的集大成者。鉴于他的神学成就和历史影响,教宗于1323年追封他为圣徒。
第十二,当代天主教思想家对于阿奎那及其神学的推重: 当教会选择了托马斯•阿奎那,并且把他作为教师的典范而树立给哲学和神学的学生和学者,教会的意图是推出一个对所有人、所有人性都有效的方法论和教义上的典范。它是真正“普世的”思想,这里用该词的语源学意义。在他的作品中从没有排斥哲学或神学界的任何大小思想家或作家。每个人都可以在他那里找到自己,假如这个人有勇气直接阅读他的著作,而不满足于那些经常在原则上有敌意的二手或三手资料。实际上,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已经把托马斯重新推举为所有基督徒典范和神职的首位;他不是独享其尊,但的确是“同等中之最高”(primus inter pares)。“为了尽可能完整地澄明救赎的神秘,由托马斯作为导师,学生们就可以学会通过思辨的手段深化和发现它们”。“通过跟随教会的大师,尤其是托马斯•阿奎那的足迹,人们可以更清楚地探明信仰和理性彼此怎样在统一的真理中相通。” 我们重申,教会并不试图通过这些规范把一种文化强加给另一种文化,也就是说,把西方文化强加给非西方的文化。它只是试图提议以最为人性的方式去理解哲学和神学。尽管文化有差异性,其中的人性却总是比所有偶在因素要更普遍,因为一切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把自身了解为“同一个人性”,甚至在福音的宣告之前,它就使得所有人类成为一个家族,并且,所有人都成为一个兄弟的团体,这个团体通过形式、风格和语言的多样性变得丰富了,而不是变得贫乏了。 保禄六世强调把托马斯的哲学界定为“人类心智之本性哲学”。这是因为他的方法和他的思想方式的普遍价值超出了时间和空间的偶然性。正如经由托马斯•阿奎那所呈现出来的那样,在之哲学(philosophy of being)“超越了时间和空间,越出了建构它的思想家的特殊的历史情境”。这是永久有效的,正如人类心智是永久的。这是珍贵的良好思想的建构者。
第十三,天主教信徒要听从天主教会及其牧长的,天主教会既然已经确立了托马斯.阿奎那神学在整个天主教信理神学方面的权威性地位,我们作为天主教友就应该服从并善加领悟这一基本导向。因为天主教信徒的个人好恶和有限的领受理解能力,不能够、更不应该凌驾于天主教会之上,甚至也不能够以此而取消、看低或无视理性。更何况,理性与神恩本身并非根本矛盾或冲突。
第十四,事实上,不仅天主教具有理性神学的传统,其他任何基督宗教教派教会的神学信理(例如东正教神学、新教神学)也是难以完全排斥理性神学的传统的。不仅基督宗教具有理性神学的传统,其他任何正规的宗教(例如佛教、伊斯兰教)也是具有理性神学的传统的。只不过是,不同的宗教神学之间,不同的基督宗教神学之间,在理性神学传统上出现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天主教相对于其他宗教或其他基督宗教教派而言在理性神学方面更具有突出性、典型性。因为任何宗教信仰的神学,都离不开理性的言说和建构,虽然这种理性的言说和建构是作为工具论、方法论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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