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之中有水怪

修公爵

【修师傅侃圣经】黄泉之中有水怪（一）    修师傅按：本系列【修师傅侃圣经】的主题是“魔鬼”，修师傅不是牧师，讲圣经不“唯独（读）圣经”，不“以经解经”。也不是天主教派遣的传道员，讲圣经基本上不带信理和伦理上的说教。吾人只关注讲解的知识性、趣味性。    创世纪第一章至第二章第四节上半句，属于“祭司典（P典）”，讲述天主（，Elohim）用六天创造天地万物的故事。然而，这段经文有一不寻常之处，就是对动词“创造（ברא，bārā'）”的运用，如果细细咀嚼就会发现作者对这个词运用的极为诡异。    这一章可以概括为“一命乃成”，比如天主说：“有光”，就有了光。但是有三处并非天主“说”什么，而是天主“创造”了什么。    比如在第一节的开篇宏旨中，用了这个词：    在起初天主创造了天地。    בְּרֵאשִׁ֖ית בָּרָ֣א אֱלֹהִ֑ים אֵ֥ת הַשָּׁמַ֖יִם וְאֵ֥ת הָאָֽרֶץ׃    天地在任何民族中都是万物之载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及其重要，所以用了“创造”一次。    在第二十七节中写道：    天主于是照自己的肖像造了人，就是照天主的肖像造了人：造了一男一女（思高圣经翻译不确，应该是男人和女人）。    וַיִּבְרָ֨א אֱלֹהִ֤ים ׀ אֶת־הָֽאָדָם֙ בְּצַלְמֹ֔ו בְּצֶ֥לֶם אֱלֹהִ֖ים בָּרָ֣א אֹתֹ֑ו זָכָ֥ר וּנְקֵבָ֖ה בָּרָ֥א אֹתָֽם׃    这一节也用了“创造（ברא，bārā'）”这个词,强调人的尊贵。这无可厚非，因为人是天主的肖像嘛，创造人乃是天主创造的高峰。    然而在第二十一节，讲到天主第五天的工作时，竟然也用到了这个词：    וַיִּבְרָ֣א אֱלֹהִ֔ים אֶת־הַתַּנִּינִ֖ם הַגְּדֹלִ֑ים וְאֵ֣ת כָּל־נֶ֣פֶשׁ הַֽחַיָּ֣ה ׀ הָֽרֹמֶ֡שֶׂת אֲשֶׁר֩ שָׁרְצ֨וּ הַמַּ֜יִם לְמִֽינֵהֶ֗ם וְאֵ֨ת כָּל־עֹ֤וף כָּנָף֙ לְמִינֵ֔הוּ וַיַּ֥רְא אֱלֹהִ֖ים כִּי־טֹֽוב׃    天主于是造了大鱼和水中各种孳生的蠕动生物以及各种飞鸟。天主看了认为好。    这段经文实际上很值得玩味，第一个单词way-yiḇ-rā（וַיִּבְרָ֣א），是创造（ברא，bārā'）一词的第三人称单数阳性与格（？conjuctive waw）不及物（？consecutive imperfect）动词形式。说起来绕嘴，但是想说明的是海中的“大鱼”也是被创造的，而且“大鱼”的希伯来语名词hattannînim（הַתַּנִּינִ֖ם）也比较特殊，我们稍后再说。    为何作者在记述天主创造山川海洋、日月星汉、鲜花绿草时没用“创造”一词，而是“一命乃成”，却在讲述“大鱼”横空出世的时候却用了“创造”。这里就衍生一个问题，  “大鱼”为何物？    “大鱼”是中文思高圣经和和合本圣经的译法，希伯来原文为（את־התנינם，hattannînim）英文圣经种类繁多，其译法也五花八门，有翻译成“大鲸鱼（great whales）”的，如KJV、NWB版本；有翻译成“大海兽（great sea-beasts）”的，如BBE版本；有翻译成“大型海洋生物（the great creatures of  the sea）”、如NIV、WEB版；也有译成“大海怪（the great sea-monsters）”的，如ASV、JND、RSV、YLT版本。    总之，无论何种语言，何种版本的译文，都要强调其“大”，是海中的巨无霸。这又非常奇怪，创世纪的这段“祭司典（P典）”经文的作者在讲述天主创造别的有形无形事物时，除了与人们息息相关的“日、月”被冠以“大（光体）”，以区别“小光体（繁星）”外，只有这类“海洋生物”被称为  “大（家伙了）”。那么，“大鱼”也好，“大海怪”也罢，究竟在作者眼中是何物，是富含蛋白质、卵磷脂，可供人食用的渔业资源，还是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值得研究一下。        世界上很多民族的宗教、传说中，都将世界分成神、鬼、人三界。神通常存在于高天，但有的民族也认为神存在于人类无法攀登的高山之上，如中国古代神话中认为西王母住在昆仑山上，古希腊神话认为诸神在奥林匹亚山上，圣经中记载以色列先民们在高丘上筑神坛，实际是一种异教的祭祀风俗，也源于一种认识—-----以为神在高山之上。    鬼通常在地下界（当然，我们现在知道，阴府不一定是地理意义上的地平线下面）。但也有民族的传说中，深不见底的水域也是魑魅魍魉栖息的地方。在中国汉代以前的神话故事中，认为大地的北方叫做玄冥，属水，与大地下面的黄泉相同，而黄泉是地狱的象征。玄冥，既无边的大水和无际的黑暗，《淮南子》称之为蒙谷，《尚书》称之为幽都。在《楚辞.招鬼》中，“幽都”与“地狱”通用，如“君无下此幽都”。在马王堆一号汉墓主辛追老太太随葬帛画中，描写下界用了鱼鳖之类的水生生物。    希伯来民族的文化中有着丰富的“海怪”思想。比如约伯抱怨道：    我岂是海洋或海怪？你竟派警卫把守我。    הֲ‍ֽיָם־אָ֭נִי אִם־תַּנִּ֑ין כִּֽי־תָשִׂ֖ים עָלַ֣י מִשְׁמָֽר׃    可见，在希伯来文化中，“海洋”和“海怪”都是极其可怕的，约伯自问:“莫非我也是这样一种有危险的怪物吗？何以竟派警卫把守我”。即言以种种灾难折磨他。约伯也是话里有话，我们在圣经中再找一下约伯的话的来源，圣咏七十三首13节说道：    你以你的权能分开了大海，在水中击破了毒龙的头盖。    אַתָּ֤ה פֹורַ֣רְתָּ בְעָזְּךָ֣ יָ֑ם שִׁבַּ֖רְתָּ רָאשֵׁ֥י תַ֝נִּינִ֗ים עַל־הַמָּֽיִם׃    这里的“毒龙”和约伯说的“海怪”都是一个词根ṯannînîm,往上翻和创世纪一章21节天主创造的海中的“大鱼”也是同一词根，我们不妨统一称它为“海怪”，或者音译成“塔宁”。说到这我们基本上捋清一个脉络，古希伯来人传说中，天主创造了和人差不多高贵的“海怪”，但又和他发生过恶战。    依撒依亚先知五十一章9节说道    上主的手臂！醒来，醒来！施展威能吧！醒来有如在古时古代一样。不是你斩了辣哈布，刺杀了巨龙吗？    也是是说在远古的时候，天主和大海怪曾经有过一场恶战。而且依撒依亚先知书二十七章1节还写到，在末日的时候天主和海怪还要进行第二次大的战斗。：    到那一天，上主要用他那厉害、巨大、猛烈的剑，来惩罚“里外雅堂”飞龙，和“里外雅堂”蜿蛇；并要击杀海中的蛟龙。    从这些经文可以看出，充军前（以后再讲各经文的成书年代）的希伯来的世界观和中国汉以前的世界观非常相似，那就是海中有水怪，水怪就是魔鬼的代名词。知道这个文化背景后，我们再看耶稣步行水面的故事就很值得玩味：    四部福音都有这个故事，我们用最原始的马尔谷版本为背景进行分析：    到了夜晚，船已在海中，耶稣独自在陆地上。他看见门徒艰苦地在摇橹，他们正遇着逆风。约夜间四更时分，耶稣步行海面，朝着他们走来，有意越过他们。4门徒看见他步行海上，以为是个妖怪，就都惊叫起来，50因为众人都看见了他，遂都惊慌不已。耶稣连忙与他们讲话，向他们说：“放心！是我。不要怕！”51遂到他们那里上了船，风就停了。他们心中越发惊奇，因为他们还不明白关于增饼的事，他们的心还是迟钝。    这里面的故事背景是：    1、海面和海怪。正如前文所说，古希伯来人认为水中是幽暗的世界，也是魔鬼的栖息地，创世纪一章中描写希伯来人宇宙观的时候有这么一句话：    大地还是混沌空虚，深渊上还是一团黑暗，天主的神在水面上运行（创：一：二）。    显然，水面下的“深渊、黑暗”是魔鬼的势力范围。这和中国人把坟地当成魔鬼的栖息地是一个道理。水上面有个哗啦哗啦行走的黑影，很自然被门徒们想成是“水怪（塔宁）”，所以门徒们吓得要死。    2、耶稣回答“我是”。实际上耶稣的回答不是我们常人的说法----“是我”，不要怕。而是  “我是”或译“我存在”，用希腊文写出来就是εγω ειμι，用英语写出来就是I be(am)。大家想起来了吧，天主在西奈山上对梅瑟的启示就是这样的。    当上主召叫梅瑟（מֹשֶׁה，又译“摩西”、“穆萨”），让梅瑟到希伯来民族中，将他的百姓由埃及领出来时（出：三:12）。梅瑟问上主，“当我到以色列子民那里，向他们说：你们祖先的天主打发我到你们这里来时，他们必要问我：他叫什么名字﹖我要回答他们什么呢﹖”（出：三:13）。    上主说了一句: אהיהאשראהיה（Ehyehasher ehyeh）。这句话翻译成希腊文是    εγώ  ειμι ο ων，下文我还会提到。    英文是：I AM WHO I AM，意即 “我是自有的那一位”(I am He that is)。       随后，天主又说：你要这样对以色列子民说：那“自有者（אהיה，ehyeh）”打发我到你们这里来（出：三:14）。    如果了解这个背景，就会知道耶稣面对魂飞魄散的门徒，他实际上告诉他们：我是天主，不是魔鬼。    3、大的背景。步行水面背景是耶稣白天首次显示增兵奇迹，让人们感受到祖先们说的“天降玛纳”再次来临，晚上通过步行水面的形式启示自己是天主，并斥退风浪，显示能战胜“海洋和海怪”的能力，往大点说是天主性。但门徒们的心一直迟钝，只关注奇迹而不关注奇迹背后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