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颁布禁教令的是康熙皇帝而非雍正,为何颁布?兄台说是:“由于传教士和修会间的勾心斗角,导致部分传教士卷入宫廷政争”,过于孟浪。外国传教士能卷入天朝的“宫闱之争”,真是笑话。
禁教的原因,我曾写道:
没有礼仪之争,照样百年禁教
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既康熙皇帝,1654—1722),曾有诗云:
功求十字血成溪,百丈恩流分自西。
身列四衙半夜路,徒方三背两番鸡;
五千鞭打寸肤裂,六尺悬垂二盗齐。
惨动八埃惊九品,七言一毕万灵唏。
从这首诗来看,康熙对天主教教义有较深的了解。恕我这个人太刻薄,我想说的是,即使到了今天,仍有很多识文认字的教友达不到康熙的宗教素养。说不全诗中的“四衙” 、“三背”、“两番”、“五千”、“七言”、“二盗”的哪些出自圣经及其出处,又能说出有哪一个是来自圣传。
康熙皇帝还在另一首诗中写到:
天门久为初人开,福路全是圣子通。
我愿接受神圣子,儿子名份得永生。
从这几句诗来看,康熙皇帝对天主圣教也比较认同,很有圣召。这也给后世留下了不少的传说。
但这位 “圣祖”皇帝终究没有皈依天主,使后世之人唏嘘不已。如果圣上他老人家领洗奉教,那可不仅是他一个人灵魂得救。他很有可能采用行政手段,动员全国的臣民领洗。那将成为教会历史上最壮观的入教大典!上亿人皈依,耶稣会、多明我会、方济各会的有限几个会士根本忙不过来,只能祝圣长江、黄河、淮河等河流之水,举国人民再浸入河中,发上等痛悔而受洗赦罪。②届时,天主圣父会在中华大地倍受钦崇,天主圣言会在神州大地广为传诵,天主圣神会飓风般的从天而临华夏大地!康熙皇帝也会成为“东方的君士坦丁大帝”。
可历史容不得假设,这位“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 终究没有领洗,而且在晚年一道饬令 “在以后不必西洋人在中国行教,禁止可也,免得多事”,割断了清帝国与圣座的联系,开始了“百年禁教” 。
大多数学者认为是“礼仪之争”使“天朝的尊严受到西方教士的侮辱,中华民族固有思想基础受到天主教教义的严重挑战,”以至于皇帝陛下龙颜大怒,下旨禁教。将未领有朝廷印票的传教士驱逐出境,剥夺教堂、教产。这个案例也成为半个世纪以来,“爱国会”们论证“自养”、“自传”、“自选自圣”的主要依据。你们看看,宗教殖民主义者粗暴干涉我国内政,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可敝人的愚见:即使当时教会当局对康熙忍气吞声、听之任之。他也不可能把自己当成罪人(sinner),而遵守天主十诫、圣教四规和教会法典,成为一个最起码的基督徒。这当然是我一家之言,还望与各位教友探讨。
我认为阻碍康熙皇帝领洗奉教主要有两方面原因:其一、天主圣言与集权制度的冲突;其二、康熙皇帝本人的脾性。
一、中国二千年的中央集权专制,使皇帝高度神化,他已不可能在仿效耶稣谦抑自下
我国自“盘古开天地”以来至辛亥革命,在国家机器中从没有出现“元老院”、“三级议会”、“制宪会议”等机构,无论其多么的“虚伪”。国家是在一个人控制之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 。统治者自称“天子”。 “德侔天地者称皇帝,天佑而子之,号称天子。”
秦始皇兼并六国之后,建立了中央集权政体,这种体制在以后的历朝历代不断巩固、加强,到了明、清时代,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皇帝俨然成了至高无上的神。
我们看看清朝后期“中兴名臣”曾国藩给自己的弟弟们的私人书信:
三月初六巳刻,奉上谕于初十日大考翰詹,余心甚著急,缘写作俱生,恐不能完卷。不图十三日早,见等第单,余名次二等第一,遂得仰荷天恩;赏擢不次,以翰林院侍讲升用。格外之恩,非常之荣,将来何以报称?惟有时时惶悚,思有补于万一而已。《曾国藩家书:致诸弟·喜述大考升官》
曾国藩乃一代大儒,在清朝“中央社会科学院”的“公务员”考试中,取得了好成绩,被任命为“研究员(享受院士待遇)”。他立刻想到的是“(皇上的)格外之恩,非常之荣”,绞尽脑汁考虑将来怎么报答。
在另一封书信中,曾国藩写到:
次日具折谢恩,蒙召见勤政殿天语垂问,共四十余句。(《曾国藩家书:致诸弟·喜述升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一个朝廷的二品大员,相当于现在的省部级领导,见到了皇帝,还如同今日疯狂追星女杨丽娟见到刘德华那般兴奋。可见,整个国家的臣民都已成为皇帝一个人的附属物,皇帝的权威无与伦比。
而清代的康、雍、乾年间,皇权政治又处于巅峰状态。在曹雪芹先生的不朽名著《红楼梦》中,记述了 “风藻宫尚书”贾元春回家省亲的恢宏场面。再恕我嘴上无德,賈家大小姐仅仅是皇帝陛下的“二奶”甚至N奶而已。回家后,她的奶奶,一个一等公爵(荣国公)的遗孀、她的爸爸,著名知识分子、建设部司局长(工部员外郎),她的大伯、世袭公爵、将军。(这些人)见了她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可见,当时的皇权是多么至高无上。
我们试想一下,对一个已经高度神化的皇帝说:“你们悔改吧!因为天国临近了。玛4:17”。让他放弃“天子“的神圣光环,而公开承认自己是一个罪人。让他和“蚁民”们称兄道弟,并且“给最小的兄弟一杯水”。让他至少每年一次走下高高在上的龙椅跪在司铎面前承认自己的过犯,……他会答应吗?
主耶稣有训导:谁若不像小孩子一样接受天主的国,决不能进去。路18:17一个金口玉牙、一言九鼎的人会谦抑自下,把自己变成小孩子吗?
绝不可能,他的权威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在康熙年间,共有11起“文字狱”,对胆敢挑战皇帝权威的人绝不手软。如翰林徐骏在诗作有 “清风不识字,何须乱翻书”诗句。这本是徐骏在晒书时,见风刮翻书页,即兴而作。却被认定“清”是满清当局,“不识字”是指影射满人没文化;徐丢了脑袋灭了族。再比如,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印行的《康熙字典》,是奉旨编纂的,而且以康熙年号命名,足见政府之重视。可是有个书呆子叫王锡侯的,竞敢批评《康熙字典》,说它收字太多,难以贯穿。他自己编刻了一部《字贯》,意是说,这本书可以用字义把零散的字贯穿起来,正好弥补了《康熙字典》不足。此案主犯的发落不说,还连累了两江总督,因查办不力受到降级的处分,江西的布政使(常务副省长)按察使(主管政法的副省长)受株连被革职治罪。其实,王锡侯写《字贯》是想贡献自己一得之见,想不到竞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们想想,把面子看得比举国人民脑袋还重要的皇帝陛下怎可能昭告天下,说朕是一个罪人呢?
二、从康熙的脾性来看,天主教会只是他的工具,他不可能在圣神内重生
1、康熙接触外国修会会士,一是想学习一些“格物穷理”知识用于炫耀,二是把会士们当成很有水平的工程师,给他做特殊的工作。
康熙对西方自然科学有极浓厚的兴趣。耶稣会会士南怀仁、白晋、张诚、安多等人为他讲解自然科学。他们献给康熙一批仪器,并为他编写了实用几何学、天文学等讲稿。
康熙本人尽管对西方科技感兴趣,但他只是把他所学到的知识当作“独门秘笈”,丝毫不打算将这种知识体系向官员和民众推广。法国传教士张诚的日记记载,康熙不准传教士在有汉人和蒙人的衙门里翻译任何科学文献。
所以,尽管康熙本人热爱科学,但当时并没有采纳会士们的劝告,建立“格物穷理院(既科学院)”,而同时期的英、法诸国的科学启蒙运动蓬勃发展起来。
“康熙带着极大的兴趣学习西方科学,每天都要花几个小时同我们在一起,白天和晚上还要用更多的时间自学”只是留下了“圣祖天纵神明,多能艺事,贯通中、西历算之学,一时鸿硕,蔚成专家,国史跻之儒林之列。测绘地图,铸造枪炮,始仿西法。”
另外,西方的会士们还对大清国的建设立下汗马功劳:
比如,在张诚和白晋的建议下,康熙于1713年在畅春园蒙养斋创建了算学馆。专门从事天文观测,以及编纂《历象考成》、《数理精蕴》等大型历算著作。
再比如,白晋、雷孝思、杜德美等法国传教士的指导下,康熙决心采用经纬度法绘制全国地图。十年后,一份具有相当水平的《皇舆全图》终于绘制完成。(有一次我在电视上看到陈道明扮演的康熙皇帝说“周培公用了十年,为朕画了这幅地图…我窃笑,没有外国传教士带来的欧氏几何、经纬分地法你周培公能画出来吗?)
又比如,1693年,康熙患上疟疾,张诚等献上金鸡纳霜,将病治愈。
2、教宗国及天主教会是当时西方世界最重要的组织, 康熙想让大清帝国和教宗国及天主教会“强强联合”。
康熙曾去信给教宗,提出要与教宗的侄女成婚,以便加强中国和欧洲的关系。康熙此举,和他册封藏传佛教领袖罗桑益西为“班禅额尔德尼”一样,是一种政治举动,与宗教信仰关联不大。佛教徒们可以说:康熙是佛教信徒,在他们的网站上写道:
(康熙)曾多次巡游江南,几乎每次都参礼佛寺,延见禅僧,赐额题辞。《宗统编年》一书即受康熙之命而撰。康熙皇帝尤其尊奉藏传佛教,对达赖、班禅、章嘉等活佛多有敕封赏赐。二世章嘉阿旺洛桑却丹更是以国师之尊,出入皇宫,奔走边关,极得康熙宠幸。
所以,我不做任何假设,想象当年康熙大帝有领洗入教的愿望。
三、从“礼仪之争”到“爱国会”
康熙最后和教会闹掰了,“爱国会”将其归纳为“礼仪之争”。
这几日,我将我们本堂李神父压箱底的几本书拿出来阅读。有几本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的《天主教资料汇编》,由上海教区主编。看了书中的内容,我才知道当年有一些神职人员也将圣座视为洪水猛兽。以前我只知道“爱国会”是南堂门前的两块牌子,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现在我终于明白当年的“爱国会”是干什么的了。
我估计当年“爱国会”们在教授“教会学”时,一定会把“礼仪之争”当做重中之重,看看,都是教廷惹的祸,圣上龙颜大怒,以至禁教百年。
当年的金辅理主教形容这是“魔鬼在主的园子里撒下了莠子籽”。 “爱国会”们完全赞同圣上的观点:
1、祭祖祭孔是中华民族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西洋人不能粗暴干涉我国内政。
2、外国人连中国字都不认识(主要指教宗的特使铎罗总主教),怎能指导中国人的信仰生活。
可我总觉得,康熙才是禁教问题罪魁,应受谴责。
1、“礼仪之争”归根到底是教会内部的纪律问题。无论孰对孰非,谁占了上风,都不会危及大清帝国的社稷安危。各修会的意见,教宗的指令没有一条是鼓动教友们对抗朝廷的。皇帝陛下实在是不应该置大量军国大事不顾,而管一些只有30万教友的内部鸡毛蒜皮的小事。
2、天主的法律对任何民族都有效,在罪与罚的层面上不能以民族传统为借口。否则,阿拉伯族的教友也可能要求娶四个妻子;哥萨克教友也可能要求享有杀人豁免权;非洲土著教友在弥撒结束后可能去行巫术。如果这样,天主的法律就会彻底被人废除。
3、教宗的特使不是来当乡试考官的,不需要有很高的儒学修养。他来华不识汉字基本上影响不到他对中国教友信仰生活的了解。
如果因其不识汉字就不能在华开展宗教活动,那是不是华人文盲就不能信教,或着说是不是我们华人不知道希伯来文、希腊文就不能信教。
康熙最后和教会闹掰了,非常好!如果他领了洗,一定会不断的干涉教会事物。一定会把教会整成四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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