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搜肠刮肚的努力寻找腹中诗书,却只找到一个屁……
赵修女名叫赵宽义,这是我在她墓碑上看见的,如前一样,我习惯的称她为赵姑奶奶。人不如其名,天主就是这样小小的开了一个玩笑,所有的修女姑姑们奶奶们里面我最惧怕的就是她。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历过,小的时候,每逢念经,所有的大人们都会以天主喜欢小孩子为借口来胁迫你跪到祭台最前面,而这个时候,慈祥的赵姑奶奶每每就神奇的神遁在你身后,不需回头。
每次祈祷的祷词她总是慢半拍的执拗的坚持字正腔圆的念到最后一个字,所以,你想想吧,大家都全部和完、你正打算狗抢包子一样往下进行时,一个****亚孟~响在你的身后,虽是蚊蚋哼鸣一般还带了尾音,但对我来说,刚刚鼓起的一鼓作气、一气呵成、囫囵吞枣往往一下子就泄了气,于是极不情愿的慢慢领道:万福玛利亚,你充满圣宠……习惯快速的我有时会咬到自己舌头或者念错字,然后在众人迷瞪的眼神中注视之下,红着脸重新更慢的念道:万,福,玛,利,亚……
倘若不是我领经时,我就可以喘口气的侧耳细听伙伴领经的谬误好在弥撒后嘲笑他,面前触手可及处有很多经书,有些会有精美的插画,还有一些姑姑的避静心得可以偷偷地看上几眼,偶尔有阴干的绿色叶子的书签展露出来可以研究那叶脉,更可以把屁股坐到后脚跟处小憩一会儿,好使我正在发育的小膝盖不至于畸形。
然而前提是,一小会儿。不然,那位神奇的赵姑奶奶一定会准时的小声说:跪好喽!上下不差五秒,屡试不爽! 若是屡叫不醒的话,身后的经书是可以小派用场的,这时,不管是打盹还是走神,立刻如打了鸡血一样的醍醐灌顶神采飞扬。所以后来,我在念经前先把那些薄一点的经书搜罗到我面前来--厚的就不必,因为她不会用。我一直想抽空告诉她,实在是不太疼的,然而总没有机会,一直到她去世。
相比较笑,我更觉得她不笑时更能让我接受。我一直觉得我们的教堂不能称其为教堂,因为它没有那么高大巍峨和庄严冷漠,夏天会有修女们养的鸭子在院内的水坑里拍打翅膀,冬天顺着屋檐冒出蜂窝煤的白色烟气。礼拜天或寒暑假,我们学习间隙会在那里疯闹游戏,学唱经跑了调我们就相视大笑,打羽毛球飞到房顶时神父去捡,互相追赶时踩折了花儿就干脆薅下来插到墙上的十四处上,。
我们的顽皮得到长辈们默许时,赵姑奶奶就无奈的露出她那可怕的满是缝隙的残缺的黄黑牙齿,脸上的沟壑愈加纵深,身体也随着笑声的节奏更加佝偻,胸背明显起伏,你若站的近,可以听见她眼镜蛇发怒一样的嘶嘶声,妈妈说,她有肺气肿,已经割了大半了。
从不吸烟的人也会得肺气肿?莫不是肝火过于旺盛?据老人们说,年轻的赵姑奶奶确实十分嫉恶,且嘴上不饶人。这倒不是妄言,我们晚祷去早了时就经常听闻两位姑奶奶为了炒菜时的酱油放的多少或者炉火不旺的原因拌嘴,张姑奶奶的京片子如珠落玉盘,赵姑奶奶的本地方言如机枪扫射且至死方休,我们都已经画了十字准备祈祷时,她才越来越小渐渐休止。
不过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面,从不曾对修女这一神圣事业鄙视起疑,反而更觉得有人间烟火气,修女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所修的,是德行。倘若真的与世隔绝只有自己,那,修什么呢?
张姑奶奶走后,她愈发少言寡语,用她自己的话说——连个吵架的人都没了!也许是她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在哄闹间隙总看见她一言不发的窝在跪凳那蜷伏在圣像前,样子虔诚圣洁惹人爱怜仿佛如德肋撒。于是告诉自己--以后别气她了。同时似懂非懂的想到:现在的静默温和,她是不是快修炼成功了呢?
身体不好的老人,总是不能安然的度过冬天,谁也不例外。赵姑奶奶脾气火爆而又言语啰嗦,一时之间接受的了自己吗?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每当晚祷前后看见躺在床上的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深邃。平时滔滔不绝的嘴角翕和着不发一言,口水顺着满是黑斑的脸流到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