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选]蔡石方神父晚期文集<二>

冷眼看世态

                                                             二.   回忆伯达.仁生两位神父
         
                                                         贰  .王仁生神父
      
                                                                        一    .其人
           
      没有徐汇中学，亦不会有王仁生，他进徐汇时还是个教外生，他父亲在城内大东门大街开家麻油店，他的希望都在他的大儿子‘仁生官’[他是无锡人]身上。徐汇中学对教外生讲，学费是比较贵的。王先生咬紧牙根确定要把长子培养成条龙，光祖耀宗。仁生是我班级同学，他确实是条龙，品德是全院最优秀的，学业又是全班第一，数理特别好，师生都尊重他。仁生的爸爸可乐极了，王家在仁生官身上一定可大发迹，那知到了一九二四年圣诞节，仁生要求父亲准他进天主教，再隔一年，又要求他父亲答应他进修道院做神父。进天主教——吃不到饭已是大事，偶不过仁生的坚强要求，火爆脾气的父亲会答应，已出乎人的意料，长子要出家当[外国和尚]不结婚，不生后代，那真是不孝之至。还了得！奇怪的，仁生一十八九岁的仁生，意志这么坚强，居然会为折服父亲拼着老命，负隅顽抗，硬叫他父亲答应下来，多坚强的意志。看他，似乎很和善，从不发怒，其实他胸内怀着的是钢铁般意志。无坚不摧。他是这样成圣的，人都曾他为王圣人。仁生最大，他有个小妹妹，中间隔着四五个男孩，小妹妹讲起这件事：“妈告诉我，大哥‘指仁生’当时离家，爸爸整天吵闹,<爸的脾气暴躁，没有涵养>妈一手抱着我，一手做家务，大哥有时帮妈妈抱着我，家里给爸吵得鸡犬不宁，妈伤心地对爸说：‘仁生是大儿子，是舍不得。你是由于爱儿子舍不得他出门。其实你真爱你的儿子，就应成全儿子。’爸被妈说的哑口无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伤心地说：‘我原想仁生出道了可以帮我一把’又指着我，对大哥说：‘仁生，你看小妹妹，还多小！’大哥抢着说：谢谢爹爹答应了，把我献给天主。’当时妈还没进教，大哥进耶稣会时才领洗，”仁生的爹爹更没领洗，多好的妇女！我见过他好几面。确是个很慈祥，很讲道理的妇女。
      仁生兄徐汇毕业后，还没有得到爹准他进修会，暂去震旦读化学，一直到一九二八年才进耶稣会，从此他和震旦大学结下了分不开的缘分。读神学时，一有空暇，便去震旦搞传教工作，圣神父后去巴黎取得了巴黎大学化学博士学位，回震旦后便在震旦大学授化学。他天资聪明，又细心用功，教化学驾轻就熟，一无困难。可他的趣味在于传教，他继承了先贤利玛窦的遗志搞好科学，只是为传基督的道，由于他德高望重，在化学方面是个权威，本系男女学生旁系男女学生听他讲道而进教的不知其数，那时我在徐汇总修院教书，经常去看他。他告诉我他好多他卓越的成绩：某某进教了。某某在听道，某某经常来看他，甚至某某要修道了，要进会了。他的成功是惊人的。朱蒙泉神父亦是在他影响下进教，进耶稣会的。看到他在一九五一年写给香港某一他的学生的信上有这几句话，这位学生，亦由于他的影响想修道做神父，他信上说：“xx同学惠鉴：x月x日及x月x日的两信已接到了，我为吗感谢，望你努力恒心追随圣召为盼......你在九龙，若方便的话替我去问候李丽华，她是教友他的女儿是我给他付洗的，圣名玛达肋纳莎菲......蓝xx也是我给他付洗及降福婚配....他的先生也是我付洗的，你去问候他们并告诉他们我的近况....”他这样边教书边工作。
      中共来了，过了两年接受震大。他那时还负震旦男女附中的职任。中共既然接收了学校，他知道再没有意义在他们手中做傀儡，於是他决定辞职。他信上有这几句话：“前几天我去教育局辞职，拟摆脱校务，专心宗教工作，但未蒙允准，”未蒙允准是暂时的，不多时后，他摆脱了校务，在伯多禄堂专责领导教友，讲道.办教理小组，会见教友，指导男女青年神修。五点起身，一直忙到深夜才睡觉。伯多禄堂是全上海最实力最雄厚的教堂。仁生神父当时被认为全上海最强硬的神父。他讲道直指正爱国会的不对，措辞激昂，教友们最爱听他的道理，可是同时，替他们的好本堂胆战心惊，尤其他老母亲更为她长子的安全担心。他弟弟信中有这几句话说：“圣母升天瞻礼日是母亲的本名瞻礼，她必命我去请大哥回家吃饭，母亲频频夹菜给他，他为使母亲高兴，来者不拒，完全吃光。当时我大哥当伯多禄堂院长，母亲常提心吊胆，害怕他被人抓去，当他离开家门时母亲必命我陪我大哥一同回去，以免中途被逮捕，后来母亲去世，有人警告他说：请不要这般如此讲道了，他严词拒绝并坦然说：我母亲已去世，我无顾虑了！
      在一九五三年一月二十八日写给一个香港的同学说：“现在一切平安[表面]，但一切都在天主掌握中，以往我打包裹准备进医院[监狱]，现在在另一角度看，打包裹是多余的，并且缺乏牺牲精神，因为包裹中多少放置我们喜爱的东西，多少减少痛苦的心思，我们该随时响应着基督的号召：基督要生，就生，死，就死。怎样活，就怎样活.......我们该同基督同钉在十字架上。”
      又过四个月，形势步步逼紧在五月二十八日，他写信给在台湾的一位同会兄弟说：“多年不同音信了......这几年来，感谢天主，真使我兴奋的是时刻响应天主的号召，正明[伯达神父]死在医院[监狱]中你早已知道了，我也累次得到医生[公安人员]的叮嘱[警告]去年前年好几次病危[逮捕危险],但托天主的圣宠及信友们的挽留，我没有进院[坐监]或牺牲生命，亦在所不惜。[去外国信件，要用暗语，大陆上人都有这经验]
      在这大环境中，我深深体会到“根基道理”[指圣依纳爵神操中的一重要默想]中的平心。寻求天主的圣意，天主要我穷，我就接受穷；我更进一步体会到谦逊三级：每天面对十字架上的耶稣，我原接受贫穷...监狱，而放弃富贵...自由，感谢天主，及你们的祈祷，原继续为我们求：我相信我是软弱的，需要天主赐给的勇气。
      关于我们的种种，凉你也知道的清楚，总之，我们大家团结一致，手搀手地坚决更愉快地走上加尔瓦略山追随耶稣到底，通过死亡来争取永久光明的复活。正命兄[伯达神父]在领导着，我们望着美好的远景，兴奋地踏步前进，再前进。]

                                                       二 .     其死

        仁生神父是在一九五三年七月七日夜被逮捕的，那夜被逮捕的有朱树德神父[君王堂].傅鹤州神父[圣若瑟堂].范良佐神父[圣方济圣堂].蔡石方神父[圣依纳爵堂]及陈天祥神父[耶稣会总院]。进监后，直到一九五六年三月十七日，连龚品梅主教共十四人，一起被判刑时，见过一次面。他还是那么开朗.平安.带着微笑，视生死作等闲。他和我都判十五年，树德神父判得较凶：二十年。判后我和天祥神父等送去江西彭泽县，仁生神父和树德神父等押去安徽。关于以后事，树德留下一段小记录，是在把一年三月二十三日，他写给香港的一个神父的信中见到的，既然是写去，我们会理解他为什么写的这样简略。
       “...三月十七日判决，三月底，同他[指仁生神父]一起到安徽黄山[风景区]筑公路，我上山，挑泥，他在下面种菜，半年后，公路不筑了，我们一起到狄港，在长江边，在燕湖西，属繁昌县，我开石头.挑泥.挑石子，他在里面打扫厕所。”天祥神父等和我在彭泽县马挡开石厂，情况完全相似。我们同饮长江水。天祥神父年纪比较轻些，他做较重的劳动，挑山上开下来的石头，开石头，要爬山，那要叫年轻小伙子去做，我在那里亦种菜，或做些杂工。树德神父又说：‘很长时间吃山芋，很少时间吃米饭，粮食紧张，定量较低，患浮肿的很多。’那时是所谓自然灾害时间，我们那儿也同样，吃山芋多，吃米饭少，且都有定量分甲.乙.丙.丁级，安劳动消耗比例，叫做多老多吃，少老少吃，不老不吃，多吃亦没吃饱，甚至经常有犯人吃野果中毒，或捕老鼠青蛙吃，我还见过一亦怪事，一犯人把活的老鼠捉到了，往地上用力一掷，死了，便剥皮生吃。从此害病的人一天多一天，好多年轻人，打死他们也不愿出工，好多人脸肿腿肿，躺倒在地上普遍怠工。他[仁生神父]於十一月已开肿，进病房，设备差，没有药物。饮食逐渐减退，，吃稀饭，吃菜汤。我幸亏大姐照顾，知道我在江西，就派遣我的大侄女，拿了一箱药物和饼干摸到马当开石厂，给我接济。连干部看到了这些药品都惊奇不已，他们要我分下一半，作价卖给厂部，作为医疗犯人用，可见各地一样，药物异常紧张。“十二月初[仁生神父]自知不支，当时又不能寄药品食物，他叫我写信，请他妹妹来一次，妹妹是教师，准备一月份小学放假后来。我同他是旁队，每晚餐后我去看他谈谈，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痛苦，异常平安快慰。十二月二十日自知病重，请我行终付礼，他痛悔，他唱：‘我神付与尔手...’他念‘路程我走完，信德我保存，.....保禄宗徒书信语’。二十二日，我去他已昏迷，我伴他到九点回去，他於半夜去世。他待人和蔼，常笑容可掬。人们对他印象很好，五五年九月我们都在上海市监狱，他在我隔壁。”
         继后，敬爱的树德神父於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亦病死於合肥监狱病房中，他们俩又同在一起了，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四十年来成千上万的弟兄姐妹。仁生神父在信中又说过："我想到前代的圣贤们的鲜血产生了今天灿烂的伟大的教会，我们希望能为了下一代播下良种，使明天的教会跟灿烂...'仁生神父现在你已到了你向往的地方。他又说：“终忘不了你及你们。”
         仁森神父我相信你的话。我知道你‘言出必行’。你一定不断地为大陆教会祈祷着，冀原他们早日自由。

                                                                                                                                                                                                                                                                              一九九零年五月

以善胜恶

感动！光辉灿烂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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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