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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盪世界中一教宗 ── 淺談教宗聖大額我略之「大」
康建璋
神思 第六十二期 二零零四年 39-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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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你既願意召喚我們作為你子民中的牧谂,我們懇求你,讓我們在你的眼中真的是人們口中
所稱許的-樣......」(Homilia XVII-Lectio Sancti Evangelii secundum Lucam)
引言
在教會二百六十四名教宗的名單中,直到目前為止, 只有兩位教宗的名號被史家冠上「大」(Magnus, The Great) 的稱號。這兩位就是教宗良一世 Leo I (440 - 461A.D.) 和教宗額我略一世Gregorius I (590 -604) 。除了他們在任時的功績外,兩人的聖德亦被教會公認,故亦先後被冊封為聖人。今年適逢教宗大額我略逝世一千四百年,又逢教宗庇護十世於1904年3月12日頒佈紀念教宗大額我略之通諭Iucunda Sane一百週年,故試以文再探討這位教宗之「大」。
教宗大額我略時代的世界
聖庇護十世在他的Iucunda Sane通諭中簡短地描述了教宗大額我略就任時的世界是怎樣的情況:
「當額我略就任教宗時,羅馬城的公共事務已混亂至高峰。一切前人遺下來的文明已一蕩無存,而代之以繼的卻是蠻族的入侵。野蠻的作風蔓延在整個瓦解中的羅馬帝國,意大利境域已被拜占庭的皇帝們放棄了,而一變而成了隆巴族人持刀劍和火把不斷到處流徙奔馳的領域,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荒蕪及死亡。而這個城市〈羅馬〉外則受兵荒戰亂的威脅,內則受盡瘟疫、水災、饑荒之苦。整個城市在這苦況中只是面對著怎樣維持城內居民的生活,再加上怎樣照顧不斷從外地逃難來尋求保護的大量難民﹗
在此城中只見不同身份的各種人物 — 有主教、神父們,隨身帶著他們舉行禮儀用的器皿,以免被蠻人掠奪。亦有男女隱修士們為逃避蠻人或其他浪人的殺害及凌辱而逃來......」 (n.2 Iucunda Sane)
教宗額我略自己的緕述中亦曾形容第六世紀中教會的此情此景「正像一隻在解體中的破船,因為水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湧進來。再加上外面的狂風暴雨,更令其破裂沉沒的機會增加......」(Ad Joannem Episcop. Constantino. Liber I Epist. IV.)
六世紀時代的意大利〈甚至整個西歐〉並非一安居樂業之地。從公元400年間開始,蠻族不斷的入侵騷亂已把意大利及整個西歐弄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最後的一個西羅馬帝國皇帝亦於公元476年被軍隊中的蠻族將領推翻,西羅馬帝國亦淪於滅亡。而東羅馬帝國的拜占庭皇朝亦愛莫能助,只能表面上形式地保持在意大利東北部的納維拉(Ravenna) 任命了一個無實力的總督 (Exarchus) 駐守。
其實,羅馬帝國東西二大陣營基於地理上的隔離,文化、語言、風俗習慣及甚至政治上的差異早已互相對立。現在更因西羅馬帝國的正式滅亡而拜占庭亦只能袖手旁觀,但求自保。對西羅馬帝國境內發生的任何事故,都只能表現出有心無力,無可奈何,及愛莫能助。
公元540年間大量的民族遷徙正在醞釀中。大群的斯拉夫人 (Slavi) 闖進了巴爾干地域 (Balkans) 定居下來,把羅馬及君士坦丁二地的交通截斷了。於550至 575年間﹐更多不同的民族又滲透了巴爾干半島的其他地域,不斷地破壞毀滅該區,令該區形成一個新的荒蕪地帶。原來的古希臘大部份領域竟淪為荒廢的土地,無人居住,以避戰火。
除巴爾干半島希臘外,意大利半島也有同樣的遭遇。於540至550年間隆巴族人 (Lombardi)大多數加入拜占庭軍隊當僱傭兵,與哥德人(Goth)開戰 。
於508年間,隆巴族國王阿玻恩 (Alboin) 成功地於意大利境內建立了自己的基地,佔據了意大利北方,為其族人開拓了一永久居留之地。當時適逢一次大瘟疫爆發,加上意大利本土的人在此瘟疫中死亡人數之多已令他們士氣消沉,如同世界末日將臨,對未來全無希望,再加上隆巴族人的大肆入侵,更加無招架之力。故隆巴族乘利舉兵橫掃意大利,勢如破竹,毫無阻擋。巴維亞 (Pavia) 雖仍可與其對抗三年,但米蘭 (Milano) 卻於很短的時間內便被攻陷,於571年,即前後兩三年間,整個意大利北部的玻河 (Po) 流域差不多已淪為蠻族之境域。翌年隆巴族人更揮軍南下,瞬眼間又攻陷了斯玻力圖(Spoleto)及賓尼溫圖 (Benevento) 二城﹐於573年﹐已兵臨羅馬城下。當時羅馬的行政長官 (Praefectus) 正是額我略﹐當年他只有33歲,還未成為隱修士。這面迎大災禍的沉重包袱就落在他的肩上。幸好隆巴族人退兵,沒有對羅馬城做成嚴重破壞。
教宗大額我略時代的東西方教會
自324年羅馬帝國的君士坦丁大帝遷都拜占庭,建立君士坦丁堡為「新羅馬」後,史家亦習慣地把羅馬帝國分為東羅馬帝國及西羅馬帝國兩大部份。教會雖仍是一個教會, 但亦同樣地被劃分為東方教會及西方教會兩大陣容。這兩個身處不同地域的教會,亦因上述的地理、文化、語言、風俗習慣、及甚至政治上的差異,各自發展。
自羅馬帝國遷都後,在拜占庭君士坦丁堡的教會由一開始便被君士坦丁大帝及其繼承人把她融入了朝廷的體制及架構中。藉著皇帝的不斷賦以權勢,甚至其宗主教亦往往被皇帝委以高官重職,故而宗主教的地位亦不斷地被抬高。君士坦丁堡教會因得重視及照顧,亦不介意保持及維繫著此種關係及狀況。其後「新羅馬」的宗主教若望於公元588年又自封為「普世性宗主教」(Patriarchus Oecumenicus)。雖形式上仍尊重羅馬主教的兄長地位,但實際上已擺明車馬,抗衡羅馬主教的領導權及地位,自封高於其他幾位歷史地位及輩份皆比他資深的東方教會宗主教之上。同時亦逐漸想架空羅馬主教的影響力,以取代其地位,皇帝亦默許認可其地位及合法性。
另一方面在東方教會的神學理論中,自君士坦丁大帝時代起,皇帝的權力及職務皆被視為直接來自天主,而帝國本身亦是天國在地上的一個倒影 (Eikon)。皇帝在教會內的超然地位及對教會的指導權甚或管理權亦逐漸在東方教會中演變成了當然的神學理念﹗現加上蠻族入侵的因素,故以皇權為靠山亦成為東方教會一當然的選擇及現實﹗
至公元六世紀時以羅馬及君士坦丁堡教會為首的宗教生活及表現亦因兩大文化領域之差異而各自演變及發展,繼而演繹出今時今日仍十分顯著的兩套靈修及神學體制及理念,兩大體系的禮儀,兩套獨立的教會法典。故要說教會是「一國兩制」的創始者亦非誇張﹗面對著君士坦丁堡宗主教自封為「普世性宗主教」的誇耀自豪,額我略於兩年後當上教宗時只是謙恭地自稱為「天主眾僕之僕」 (Servus Servorum Dei)。
教宗大額我略的生平
有關額我略的生平,最早的紀錄是出自七世紀中期額我略死後不久,由一位與他相處的執事若望所寫 (Johannes Diaconus),繼而於八世紀初期,英國的可敬者伯達 (Bede Venerabilis) 於其著作《英國民族教會史》(Historia Ecclesiastica Gentium Anglorum)中亦有提及,但亦有一意見認為最早著述有關教宗額我¼的生平的一書乃是英國威比 (Whitby) 境內一隱修院的佚名會士於713年所寫。但無論誰先誰後,現代的史家皆公認額我略於公元540生於羅馬的一個富有及有權勢的家庭。他的叔伯輩中亦有一位教宗名亞加皮多 (Agapetus I, 535-536 A.D.)。他於三十二歲時已當上羅馬城的總督 (Praefectus Urbi),亦即當時羅馬的行政長官。主要職務是主持羅馬元老院,掌管羅馬城的保安,糧食供應及財政工作等要務。
數年後,約於公元575年,他父親死後,額我略便辭去一切公務,把自己在羅馬城內的居所改為一隱修院,奉聖安德肋 (S. Andrea) 為主保,而他自己亦隱居該處渡其隱修生活。隨後,額我略更在其家族在意大利西西利島 (Sicilia) 擁有的數項產業內另建立了六座隱修院,大力推行隱修生活。
他的名聲及品德令當時的羅馬主教教宗貝拉齊二世(Pelagius II)甚為賞識。於578年教宗把他祝聖為羅馬城七位區域執事之一 (Diaconus Regionarius),後又派他往東羅馬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以羅馬教會代表身份留駐該地。額我略雖極不願意,但亦毅然服從,一直任此職至公元586年。
在拜占庭宮廷當教宗代表的歲月裡,額我略深深地體驗和認識到拜占庭皇朝的狀況。他很清楚若意大利或羅馬面臨大敵時已不能再靠君士坦丁堡來作護盾,因為拜占庭本身亦可能自身難保,不可能再施以援手。故額我略認清羅馬以後只有靠自己力量來保護自己。他貴為教宗的代表,能與當時的皇帝、朝野上下及各地派來的使節打交道,故此他亦人緣廣闊,在這段時日裡亦不乏有人與他結為深交。於公元586年他被召回一別八年的羅馬後,便又退隱於家園,當上該隱修院的院長,重渡其隱修生活。
公元590年教宗貝拉齊二世 (Pelagius II)逝世,羅馬教會會眾竟一致推舉已隱修數年的執事及修院院長額我略填任此空缺,使額我略在極不情願之下成為歷史上首位由隱修士當上的教宗﹗此職一直當了約十三多年至他去世為止,即公元604年,時年六十四歲。
教宗大額我略之「大」
額我略在當教宗的短短的十三年多裡,他同時擔當了福傳、牧民、行政、外交、籌劃、談判及寫作的角色。換句話說,他在執行靈性的職務時,同時亦要費神打點料理俗務。在此環境中要平衡自己的角色及身份,實非容易之舉。
額我略當上教宗後兩年,即592年, 隆巴族人重臨羅馬城下。今次拜占庭已不能再出兵解圍。在四面楚歌,舉目無助之下,額我略唯有勉為其難,出面與隆巴族人談判。他的談判雖然不是完全成功,但仍可令羅馬城不至慘被屠城或掠奪一空。此一役與早一百多年前 (452A.D) 教宗良一世代表羅馬城居民勸退號稱「上主之鞭」的匈奴首領阿提拉 (Attila the Hun) 有異曲同工之舉。不過他的所為,卻惹來拜占庭皇帝對他極其不滿,認為他越權,甚至罵他是傻瓜。
額我略當上了羅馬主教而成為其精神領袖後,羅馬城仍是陷於一片混亂狀態中。饑荒、瘟疫、隆巴族人的威脅仍然如黆魂不散,瀰漫在羅馬城內外及週邊。羅馬市民們並沒有忘記他以前的行政長官身份,故順理成章地期望著這位領袖能以雙重身份,同時照顧及料理他們靈性及物質的需要。對額我略來說,這更加是完全違背了自己的意願,但他過人之處亦就是要面對挑戰,追隨上主的旨意。在他墓上所刻上的短短二字墓誌銘(Consul Dei)(天主的執政官)真的把他的一生表達無遺。
要穩固教宗在西方的團結力及影響力,額我略不遺餘力地鞏固羅馬教廷擁有的領土地域管理。他小心翼翼地料理著由君士坦丁大帝時開始擁有的所謂「聖伯多祿的產業」(Patrimonium Sancti Petri)。當時教會可說是意大利境域中最大的地主。額我略一面要有效地令由土地而來的收益增長,讓教會能有更大的資源去賑濟飽受兵災戰亂、流離失所的難民,而另一面又要兼顧在教會土地上耕作的農民,維護他們的利益,以存公義。為著有效地管理教會在西西利島(Sicilia)、金阪里亞 (Campania)、加拉比亞(Calabria)、竇馬地亞 (Dalmatia),及遠至西班牙的其他地方的產業,額我略憑他從政時的經驗創立了一套慎密的管理制度。
首先他在當地委任一代理人,授予權力及稱銜,名為「產業管理」(Rectores Patrimonii),並聘任「書記」(Notarii或 Chartularii) 協助他們,以代教宗處理當地產業的一切事務。在羅馬他又另委一批執事及副執事 (Diaconi, Sub-diaconi),組成一特別團隊 (Schola),代他前往各地巡視及監督這些「產業管理」的運作。有時這些執事及副執事更可以執行這些「產業管理」的職務。有時額我略亦會按需要委任當地的主教兼任「產業管理」。
除此之外,他又另委任一批命名為「教會捍衛者」的人士 (Defensores ecclesiae),委以更加多元化的職責。他們是由教宗自己從羅馬親筆署函委任,亦是像上述的執事們一樣,被組織起來,成為一特別團隊 (Schola),代教宗在各地執行職務。教會捍衛者被教宗明諭應以捍衛貧苦人士為首要任務,但同時亦要維護教會在財產上的權益,糾正當地的隱修院內的任何陋習,有時更要負起監督某地遴選主教時的程序以保其合法。在當地的主教職位出缺時,他們亦可代行主教職務。當地的主教不稱職時更可協助他執行職務,並譴責甚或強迫他妥善地履行其職務。
於公元598年額我略又再委出一個由七人組成的團體,名為「區域主管」(Regionarii),協助他在不同的區域監督教會的產業管理。此七人成員們雖然不全是神職人員,因為他們是可以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的。然而額我略特別賦予他們權力,參與只可神職人員出席的會議。
教宗額我略自己雖身在羅馬,但在日理萬機之中仍堅持自己親自處理這些產業管理的事務,直接與各地的工作人員以書信聯繫,因為他很清楚知道羅馬及羅馬教會的經濟命脈全繫於這些產業所帶來的收益上,不容輕易出錯。
他在料理業務之際,亦不忘記執行救濟的工作。他手上有一清單,清楚地記錄著要賑濟的人及所需之物資,甚至應何時付給也詳細地記錄在內。由此可以想像到他當時的工作重擔如何麻煩瑣碎。亦可能因這種種的繁瑣庶務而令他面對當時 (公元588年) 君士坦丁堡宗主教自封為「普世宗主教」時,卻謙恭地有感而自嘲為「天主眾僕之僕」來表明身為牧者的真正角色,以示抗議反對。
有關與君士坦丁堡宗主教自封為「普世宗主教」一銜之爭議,此文不作詳述。但額我略很清楚地強調,他不是要為自己爭取此「普世宗主教」的稱銜,而只是他認為在「宗主教」一銜上再套上「普世」二字,即表示貶抑了「宗主教」一銜,亦即是與基督爭名及貶抑了所有其他的宗主教。他於595年六月間寫信給君士坦丁堡宗主教若望說:「因你自稱為『普世』,亦即是把你其他的兄弟們置於自已之下(而你卻成為他們之首)在末日審判時你將怎樣面對稱為普世教會之首的基督呢?」他更強調就算在451年所開的加彩東(Chalcedon)大公會議時眾主教議決把這『普世』的稱號贈與當時的羅馬主教,但羅馬主教良一世堅拒不接受。故額我略在信上說:「沒有一個基督徒會願意取一個可貶抑他人的稱銜的﹗」(Ad Joannem epis. Constantin. Liber V, Epist. XVIII)。除了寫信給君士坦丁堡宗主教若望之外,額我略亦有去信給拜占庭皇朝的國君Mauricius,以同樣的說話投訴及抗議,可惜不得要領。
額我略雖然身兼多職,但他在百忙之中卻毫不鬆懈地以書信聯繫其他地方教會及有關人士。他的著作中除了有在出使君士坦丁堡時所作的巨著《約伯傳詮釋》(Magna Moralia),他又著作一本名為 《對話錄》 (Dialogus)的書。前者是一本三十五大章詮釋舊約聖經中約伯傳之文章;而後者乃是一本有關聖本篤及其他聖人的著作。他更留下了六十多篇動聽的講道詞及850多封的書信。由五世紀至十一世紀這段漫長的歷史時光中他亦是唯-遺留下最多書信及著作給後世的一位教宗,讓史家能詳盡地了解他的作風及當年的情況。他以流暢但通俗的拉丁文書寫,從這種種著作中,可以得知他的思路廣闊,博學多才,處事認真,敢說敢為。
他最有影響力的巨著是他一篇專注身為牧者應有的條件及態度的文章。此書其實就是他想藉著它來表達自己不願意接受為天主教會領導人的一篇自白書。此書名為《牧民規章書》(Liber Regulae Pastoralis)。事源起於教宗貝拉齊二世(Pelagius II) 去世後,羅馬教會的神職和教友們一致推舉額我略為其繼任人,當他知道了被選為教宗的承繼人後,極力推卻,不願接納此職務。納維拉 (Ravenna) 的主教若望寫信責他不是,故額我略便毅然寫成此書以答覆該主教。書中詳述他心目中一個牧者面對的職務、重擔,訓導他人的原則、方法及責任,故希望自己藉此能推卻擔當此職。
此《牧民規章書》分為四大部份。首部份述及「誰」需要使用此牧者規章。次部份詳細地描述一個牧者應有的資格。第三部份乃這文章最長的部份,詳列三十六條提示,提醒每一位身為領導人的牧者應怎樣先正其身後再去訓導受其管轄的人。主教本身就是一領導人,故此他亦有責任作為其信眾團體的訓導人及導師。文章中所論及的不是有關牧者怎樣施行聖事的指示,而是有關怎樣處理及開解不同的人物,及怎樣教導他們。第四部份只是一段短小的章句,以一個牧者要懂得反省自己的重要性的提示作結束。
此規章面世後,竟然一紙風行,洛陽紙貴,大受時下身為領導者的皇帝及主教們欣賞。拜占庭皇朝的國君更令安提約基亞 (Antiochia) 的宗主教把它翻譯為希臘文。在法國加洛林 (Carolingian) 皇朝時代 (751-981 A.D.),此書更成為每一位新主教受祝聖時所授予的信物之一。當此書被帶往英國後三百年,英皇阿爾法 (Alfred the Great 849-899 A.D) 亦下令把此書翻譯為西薩克遜文,並把它抄送給英國境內的每一位主教,以作案頭參考。
額我略的眼光極為遠大,他明白教宗的地位雖然在一般人心中是超然的,但他更借助了法蘭克皇朝及隱修會的力量,在以後的兩個世紀中為教會效力,令教宗的勢力在西方的社會中更大大提昇。
正如上述,他在拜占庭為使的歲月中,已很清楚在這「黑暗時代」(約400-800A.D.) 的動盪世界中,若西方發生任何事故時,便不能信賴及依靠遠在東方的君士坦丁堡。故此額我略一方面謹慎及尊重地與拜占庭的皇帝保持友好關係,但另一方面卻按照自己的計劃拓展自公元476年便淪亡了的西羅馬帝國的領域。
為著鞏固教宗的力量,他選擇了與自公元496年便全族上下皆信奉了天主教的法蘭克民族建立密切關係。當時法蘭克皇朝的版圖正橫跨西歐的中部,而在眾多「蠻族」中法蘭克亦是版圖最大,資源最富庶的一族。雖然當時法蘭克皇朝在歐洲的民族中聲望並不高,而在額我略仍當教宗的時候,教廷與法蘭克皇朝的密切關係亦沒有為教會帶來甚麼大影響或效益。但歷史証明了額我略的眼光是獨到的。在他死後約二百年,法蘭克皇國的查爾曼大帝 (Charlemagne) 己成功地把整個西歐聯盟成「神聖羅馬帝國」(Holy Roman Empire)而整個歐洲的政治及宗教體系都受這皇帝及教宗協調及影響著,真正的成為一「基督化的邦國」(Christendom)。
在英國的可敬者伯達 (Bede Venerabilis) 所著的《英國民族教會史》(Historia Ecclesiastica Gentium Anglorum)中曾記載額我略未當上教宗時有一天在羅馬的奴隸市場中發現了數名英格蘭青年奴隸被展出販賣而引起賣弄拉丁文相關語對白的名言(Non Angli sed Angeli sunt)「他們不是英格蘭人,而是天使。」。此場面及此對話是否屬實,現已無可稽考。但額我略當上教宗後於公元596年間派其同會的隱修士奧斯定院長(Augustine of Canterbury)率領四十名會士往英國的根德 (Kent) 傳教的事跡,則令他的傳教熱忱家傳戶曉。這是有史以來第一位羅馬主教決心派遣傳教士往帝國境外執行「往訓萬民」的使命。在他以前的二百年來,一般教會領導人都墨守成規地認為基督信仰的邊界只是與羅馬帝國同等地廣闊的。
額我略藉著派遣同會的隱修士往英國傳教,亦藉著他們的影響力把早前由非羅馬派遣去愛爾蘭開教的傳教士所建立的教會及修會團體聯繫起來,極力把他們逐漸歸納回羅馬教宗的管轄。在額我略死後約數十年,英國隱修士的實力已相當雄厚,更開始回流歐洲大陸,派遣同會兄弟們到日耳曼民族及其他民族的圈子裡傳揚天主的福音。他們不單只是到處傳教,在建立會院之時亦同時展開了教育的工作。當時隱修會及其會士在歐洲大陸的文化貢獻及影響,其功勞絕不可沒。而最大的收效就是藉著這些隱修會會士的引導,差不多整個歐洲的教會及修會團體都被歸納回羅馬教宗的管轄。而因此羅馬主教的領導權更深深地鞏固起來了。
其實,額我略教宗除了對福傳積極外,他的傳教策略及遠見亦有他偉大獨特之處。現撮錄三封他在不同的環境下所寫的書信,便可對其傳教政策心得略知一二。
公元600年十月他寫了以下一封信給在法國馬賽的主教舍利勞 (Serenus):
「有人到我們這裡來說,你以過度不適當的熱誠以不該朝拜聖像為藉口,把他們的聖像摧毀了。是的,我們完全贊成,你禁止人朝拜聖像;但我們卻要責成你把聖像摧毀......因為朝拜畫像是一回事,而由畫像的事跡認識到該朝拜什麼,那是又一回事。那在經卷上所讀到的可以用畫像表達出來,好讓那就算是不識字的人,亦可一目了然;這樣,一個不識字的人,可在畫像中看到他該遵守什麼,讀到他所不知的事跡。因此,尤其是為這些外教人,畫像可替代經卷,當作經卷誦讀......故此,誰若願意繪劃畫像,你絕不可以禁止他;但誰若朝拜畫像,那你要用盡方法去阻止他。你要審慎地勸導他們,藉著觀看畫像以激發熱誠,然後謙恭地朝拜那唯一的全能天主聖三。」(Ad Serenum episcopum Massiliensem, Liber XI Epist. XIII)
於601年額我略又寫了這樣的一封信到法國給一位名叫Mellitus的隱修院院長,因他將前往英國匯合早年被他派去根德 (Kent) 傳教的奧斯定院長:
「當全能上主帶領你到我們的兄弟可敬的奧斯定主教時,請告訴他我曾長時間的思考過有關英國民族的事件。即是說,不要把該國民族敬奉偶像的神廟拆掉,只須把神廟內的偶像拆掉便成了。以祝聖過的水灑遍神廟內,再建立祭台,供奉聖髑。假如那些神廟建築得鞏固,那麼便應把它們從敬拜邪魔而改為敬拜天主之用。這樣那民族的人見到他們的神廟並無被拆掉,或可以從他們心中驅走他們的錯謬,更可以明白到仍可在他們自己慣到的地方去認識及朝拜真天主﹗
又因他們習慣宰殺牛犢祭獻邪神,所以應該以其他隆重的慶節取代這些習俗,例如可考慮在一些他們舉行奉獻的節日,供奉已殉道者的聖鐲的受難紀念日,讓他們以樹枝結營,圍繞著他們以神廟而改成的聖堂,隆重地慶祝這些節日。不過不可再以宰殺牲畜來奉獻邪魔,但可宰殺牛隻設宴慶祝以作光榮天主,並感謝天主所賞賜的一切豐收。這樣可令他們保全一些外在形式的滿足,而內心裏亦可得享喜悅。
其實無可疑問地,是絕對不可能完全地由他們的根性中把所有惡陋習俗清除,如同一個人要往上跑時應一步一步的邁進,而不是大步跳上去。其實,亦是基此同樣原則,上主在埃及顯示給以色列人時,他同樣也讓他們以拜祭邪魔的牲畜祭獻敬奉他,以改變他們的心,讓他們在撇下邪魔的同時,仍可以同樣的方式敬拜真天主。而藉著這樣整個祭獻的性質也改變過來了﹗」 (Ad Mellitum. Epist. LXXXI)
於公元602 年額我略接獲拿波里城內猶太人投訴,因當地教會人士干擾他們的宗教活動。他於是致信當地主教巴斯加。
「凡具正誠的意向引導教外人信仰基督宗教的人士,應學習謹慎溫良,不可粗暴嚴厲,以免他們據理力爭的態度,反而會引起對方反感 ......如今那些住在拿波里城的猶太人,向我們投訴說,有人無理地竭力阻止他們舉行他們的某些節日,令他們不能合法地慶祝他們與他們的祖先們一直以來都在慶祝的慶節......事實上,即使禁止他們遵守他們的古老習俗,這也何益之有?這為他們的歸化,信仰真理,又有什麼用呢?......我們該做的是:使他們為我們的理念和溫良所感召,願意跟隨我們,而不是逃避我們,使我們藉著他們的聖經向他們証明我們所說的真理。僅願藉著天主的助佑,我們能把他們皈依到慈母教會的懷抱裡。故此,在天主的助佑下,你可勸勉他們皈依公教,但以後絕不准再干擾他們舉行的慶典;相反地,要讓他們自由遵守及慶祝他們所有的慶典與節日,一如他們一向所舉行的。」(Ad Paschasium Neapolitanum Episcopum. Liber XIII, Epist. XII)
額我略教宗有關福傳、尊重別的宗教傳統、習俗,及配合本地文化的指引,與一千四百多年後梵諦岡第二次大公會議的傳教訓導比對一下,便可見其智慧及心胸寬敞。
總結
額我略教宗逝於公元604年。除著他的離世,歐洲亦進入了一個新時代── 中世紀。額我略可說是把歐洲由古代帶入中世紀的主要人物,亦是西方教會史中把希臘羅馬式教會型態轉變為羅馬德意志式教會型態之中介人。他可稱為中世紀教會領導的一典範── 顯示了個人方面對隱修、靈修、虔誠的內在品德,而另一方面藉著建立行政架構來領導及管理教會、整頓及團結羅馬帝國遺留下來的領域及人民、開始集合神權及政權於一身,為他的後繼人開了在這一方面的先河。他在行政表現中雖然全神投入,全力以赴,但他仍無把個人的靈性修養忘掉拋棄。在歷史中可與他業績相比的教宗雖大有人在,如良一世 (Leo I)、額我略七世(Gregorius VII)及依諾增爵三世(Innocens III)等,但以一個典範的基督徒品德而論,大額我略教宗之「大」,則其他幾位教宗望塵莫及。
主要參考書籍 (Main Reference)
Patrologiae Cursus Completus - P.L. Tomus LXXV - LXXIX. Migne
The Nicene and Post-Nicene Fathers - Second Series Vol. XII and XIII
T&T Clark Eerdmans
(此套書為上列之Patrologiae Cursus Completus -Migne的精選英語版)
Iucunda Sane
教宗庇護十世於1904年3月12日頒佈紀念教宗大額我略之通諭
Encyclical of Pope St. Pius X promulgated on 12 March, 1904.
Bede's Ecclesiastical History of England - A revised Translation with Introduction, Life and Notes
A.M.Sellar, George Bell and Sons,1907.
Church and State in Early Christianity
Hugo Rahner, Ignatius Press, San Francisco, 1992.
Civilization of the Middle Ages
Norman E. Cantor, Harper-Perennial, 1994.
The Conversion of Europe (From Paganism to Christianity 371-1386 AD)
Richard Fletcher, Fontana Press, 1997.
History and Christianity in Late Antiquity - From Augustine to Gregory the Gre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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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 of the Church
Hubert Jedin, Editor. Burns & Oates London, 1980 English Translation in 10 volu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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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es of the Pop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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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Popes - Histories and Secrets
Claudio Rendina, Seven Locks Press, 2002 English Translation.
The Rise of Christianity
W.H.C. Frend, Darton Longman & Todd 1986 Edition.
在電腦互聯網中不同的網址內可以找到及下載很多有關教宗額我略一世的著作,文章及評論。只要在Netscape, Internet Explorer, Yahoo, Google 或其他網上搜索器裡輸入 Pope Gregory the Great或類似字串便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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