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学术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回忆老修女——那些,花儿……(之一,张修女)

已有 290 次阅读2013-6-17 12:25

 几株狗尾草摇曳在秋风中,落败的各色花朵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我看见一茎野草样的小花仍然在绽放笑脸,红红艳艳的,单神父说那不是草,是从别处刚移植过来的花儿。 已经是秋末冬初了,又到了诸圣节,被教外的朋友叫做万圣节的,南瓜啊,鬼面啊,化妆晚会啊,狂欢竟忘了本意,这个节日本是为了庆祝圣人圣女们的节日,又叫我们追本思源效法先贤勉励自己的。我猜,这天在那遥远的天国,必是歌声嘹亮异香遍地,其中也会有炼净真元的先辈们吧?你们好吗?
我还记得那个雨夜,我们似乎没有多少忧伤,一路歌唱着去椿木峪,仿佛那个躺在棺材中的人只是睡着了,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雨声哗哗,拖拉机哒哒……
从我记事起,我就趴在妈妈的背上一路摇荡着进入梦乡,有时是在去教堂的路上,有时则是回家的归途。本地习惯,将一些尚未婚配的年长女性称为姑奶奶,而修女们是发了终身守贞誓愿的,长辈们的称呼多少有些风俗的原因,而我,就一直以为那是奶奶的姐妹、父母的姑姑。 小的时候,每晚都去祈祷经常见面,而爷爷奶奶家又离得很远,所以就有好几位姑奶奶出现在我梦里,花白的头发,长满皱纹的和蔼的脸,慢吞吞的笑,好吃的糖果,跑调的圣歌……
他们是我们的邻居、长辈、神师、朋友和亲人。经常的场景是,本来还没到念经的时间,吃过晚饭妈妈就背着我早早的来到姑奶奶们的住处(这里也是我们的教堂,尽管它并不高大巍峨也不庄严肃穆),先拉拉家常,顺便等大家 人齐了好念经。我虽然很小,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从神情可以看出,妈妈应该从这里得了很多裨益。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那是一种德行,修士修女们专修的德行,不是高山仰止却能春雨润物。
印象中,三位奶奶待我极好,张姑奶奶个字最矮,一口北京话干净麻利,我7岁那年,带着奶气第一次在众人间高声念出:天主的爱使我们团聚一堂……时得到的嘉奖就是她送我的一代糖,满满一袋啊,足有一斤,80年代已经很是惊喜了。她很喜欢弯着腰拍着我的脑袋说:嗳我告圣你啊,天主最喜欢小孩儿,小孩儿要是听话,天主就更喜欢了……我仍然记得我经常调皮的向一旁一闪,于是她的白皙的肉皮很松弛的手就轻轻地拍在我肩膀,手上淡淡的肥皂的香气就溢满了我一肩。“这孩子!回去让你妈给你洗洗脖子,瞧这些皴……”她的北京口音习惯把这读成zhei 。
后来我大些了,渐渐地长到跟她一般高,又是男孩子,更是不愿被摸头发,直到她去世后,我再想获得这种慈爱,可惜……我还记得她尚且康健时说的话,——要是我死的时候儿啊,我就求天主让我嘎嘣儿一下死喽,省的受罪,我可不愿让人伺候……于是,我就很突兀的听到她突然没了的消息,我想,也许天主真的听见了吧?看着大人们跑前跑后的紧张忙乱,我忽然觉得很自愧--竟然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一位姑姑把她常用的圣经和念珠放进她手里,我认出那是我跟她强要过很多次的、奶奶说是骨头做的玉石念珠,只是现在我再也不想要了,倒不是因为我要理问答没拿第一,而是因为,那念珠不再晶莹玉润,失去了温暖的温柔的温度。后来把棺材抬到车上,我们才知道要葬在徐水。那时,兰花姑姑还在我们这里主事,她红着眼说,我告诉你们,谁都不许哭啊,我们给张姑奶奶祈祷……
然而,天哭了。雨越下越大,不辨东西。放眼望去,所见不是空中的水箭便是地上的水泡,我们的车开的极慢也还是看不见路,经本淋湿了,妇女和儿童们只好把会唱的圣歌翻来覆去的唱,唱我们心中的忧伤,无助的渴望、前路的迷茫。偶尔咔嚓一声的闪电,才使心中的热火不致明灭飘摇。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已经很晚了,想打听人问路是不行了,几个会长只好凭记忆商议着方向和路径,要不是有事谁会冒雨呢?到易县徐水交界的地方竟然看不见路,到处是白茫茫的水,过河时看不见路是会有危险的!这时,刘神父跳了出来。虽是盛暑,刘神父也一直穿长裤,上衣最多是件半袖,我想起他跟我们说,--进堂不能穿着暴露,应该大方得体。刘神父天性鬼马,平时喜欢和我们这样的小孩子在一起,神父教训人本该严肃端庄,然而当时我们正在盖堂,当时他几曲汗水顺着满脸泥灰往下流淌而又故作严肃时,我们还是忍不住报以哈哈大笑。
路上积水过腰,他就在车的两侧泥鳅一样游来游去,偶尔从水里冒出来,一手摩挲一下脸,吐出一箭水柱说,这里是个大坑,别往这来!爸爸的绿色雨衣脱给了我们,我们把雨衣横了起来,兰花修女姑姑双手伸开撑住雨衣,我们几个小孩就小鸡一样蜷在里面,侧面看去,兰花姑姑胸脯高挺,白色的高领衬衣被雨水紧紧贴在身上,我忽然想起有个外国的山顶有一座耶稣全能雕塑,我觉得,要是圣母穿了一袭白衣,站在那里平举双手会不会更美?
多年后我仍然迷惑,那晚雨浇如注我们平安抵达,直到看过(冒牌天神)之后我才有所领悟, 天主并不直接显示他的大能,而是借我们自己彼此帮助实现我们所求。这,也许是怕骄纵了我们吧。
{:soso_e163:}许是冷的缘故,我没有注意那高峨的教堂、绮丽的馨香和繁复的礼节,我们到了椿木峪已是后半夜,换了衣裳,我只记得那美美的酣梦。次日,我们来到墓地,青山苍翠,大地无声,她就安静地躺在群山环抱中,仿佛躺在天父的慈爱。我们围了一圈,分享这祝福和召唤。柿子树们还绿着,张姑奶奶却提前完成了她在人间的使命,几只喜鹊站在枝头不合时宜的欢叫,我才忽然悲从中来。 
  


路过

鸡蛋

鲜花

握手

雷人

评论 (0 个评论)

Archiver|小黑屋|天主教学术论坛 discuz已被腾讯收购,本站已无法再保证客户信息安全,请在发表信息时三思。

GMT+8, 2024-5-2 15:19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