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统一战线”不能是“统一言论”

诗人/刘幼民

在刚刚闭幕（5月18-20日）的中央统战工作会议上，习近平为新时期下统战工作“指明”了方向，那就是要尽力将以下三大群体团结到党的身边：留学人员、新媒体中的代表性人士、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的年轻一代。

其中对于“新媒体中的代表性人士”的表述是：要加强和改善对新媒体中的代表性人士的工作，建立经常性联系渠道，加强线上互动、线下沟通，让他们在净化网络空间、弘扬主旋律等方面展现正能量。

相对此前对于网络大V们的封杀和围剿，此番表述释放了一定的善意，显示网络管理策略发生了微调。于是有人发出谨慎乐观的疑问：“网络大V的春天到来了？”。熟悉中共语境的人士则很清楚，事实恐怕远非如此简单。更可能的前景是：还是惯用的“软硬兼施”两套手法，只是现在准备多上点软手段了。

看看讲话的另一段便知其真实目的：做好新形势下统战工作，必须掌握规律、坚持原则、讲究方法，最根本的是要坚持党的领导，实行的政策、采取的措施都要有利于坚持和巩固党的领导地位和执政地位。

“有利于坚持和巩固党的领导地位和执政地位”是根本目的。也就是说，策略的调整是为这个根本目标服务的。也就意味着，如果有人就是不吃这一套，不接受统战，那么等待他（她）的就是“另一种待遇”了。

自从微博诞生以来，几乎每天都有人在享受“另一种待遇”：关小黑屋、销掉账号、甚至线下抓人。我的朋友慕容雪村、李承鹏、斯伟江、荣剑和郭于华等人就被这“另一种待遇”关照着。

其实他们从未在微博上呼吁“推翻党的领导和执政地位”，他们只是批评了某些不好现象，质疑了党的某些政策，并且提出改善建议，顶多也就是替党操心了一下“政治体制改革”，而这是自邓小平以来的中共领导人一直在公开场合主讲的一个重点话题。

习近平此次讲话中还说：搞统一战线是为了壮大共同奋斗的力量。同样的意思毛泽东早就说过、说得更直白：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就是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但是有关部门的管理手段简单粗暴，连善意批评都不容忍。将这样的批评者打入“另类”，其实是对所谓统战工作的最大伤害。一些本来的温和者变成了激进者，少数激进者则变成了革命者。他们在国内待不下去，自我流亡到国外去更加放言无忌了。

习近平此次讲话中倒是体现了一定的“民主精神”：做好新形势下统战工作，必须正确处理一致性和多样性关系，不断巩固共同思想政治基础，同时要充分发扬民主、尊重包容差异，尽可能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找到最大公约数。

“充分发扬民主、尊重包容差异”，这当然是极好的表述，但问题是在实际工作中能够忠实执行。两年前习近平说“共产党要容得下尖锐批评”，当时也引来一片点赞，但后来在网络上对意见领袖的打压则证明了：至少有些人是容不下尖锐批评的。

面对这些打压，总会有人援引这样一句话：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其实这句话的原创者是毛泽东，源自1962年1月30日毛泽东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要发扬民主，要启发人家批评，要听人家的批评，自己要经得起批评。应当采取主动，首先作自我批评。有什么就检讨什么，一个钟头，顶多两个钟头，倾箱倒箧而出，无非是那么多。如果人家认为不够，请他提出来，如果说得好，我就接受。……总之，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自己也不会垮台。不让人讲话呢？那就难免有一天要垮台。

   

说这番话时，毛泽东刚刚打胜了两场因言论而引发的“战争”：针对党外人士和知识分子批评共产党的“反右运动”和针对庐山会议上彭德怀批评大跃进的“反右运动”。

回顾这段历史，后人将会感慨毛泽东是怎样一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是怎样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言行不一者。也就是从毛泽东的身上，新中国的知识分子看到了执政者的虚伪，感受到了执政者的粗暴，也学会了谨言慎行和明哲保身。

当然，时代不同了，任何人不可能再像毛泽东那样一手遮天一剑封喉了。现在不再是控制几百个总编就能控制舆论的时代，现在是人人皆持麦克风的网络时代。因此我敢放言，如果还有人企图沿用毛泽东时代的“反右”模式，一定会遭遇挫败，并且会败得很惨。

鉴于中共领导人释放出来的善意，我也愿意奉献忠告：针对新媒体中代表性人士的“统战工作”不能是“统一言论”。请在“充分发扬民主、尊重包容差异”的基础下，进一步开放言论空间，切实落实和保障宪法规定的公民言论自由权。让人讲话，天真的不会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