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公爵 发表于 2016-4-29 20:09:19

“文革”中被处决的第一个高级知识分子---陆洪恩教友

    何与怀先生在《沉沦神州的血祭者》一文中写到:“......一个星期后,一天深夜十二点钟,难友们被看守“嘭嘭”敲门声惊醒,只听叫喊:“1144出来!”看守指着刘文忠说:“你帮他把东西全部整理好,拿出来。”刘文忠一边帮陆洪恩整理,一边含泪向他告别,并悄悄告诉他托的口信一定带出去。大家看到陆老师镇静自若,带着手铐脚镣嘴里依旧哼着《庄严的弥撒》,一阵悲壮之情涌上心头。半夜三更这样被匆忙带走,凭老犯人的观察经验,十有八九将走上不归路......”这位哼唱《庄严的弥撒》的“陆老师”就是文革中被枪毙的第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原上海交响乐团指挥陆洪恩教友。陆洪恩先生生于1919年4月1日,他的父亲在上海一所孤儿院长大,十七岁时为一个天主教友所收养,所以后来他们全家都是天主教徒,陆洪恩先生自幼酷爱音乐,曾在徐家汇天主堂管风琴师汤履道指导的唱经班上担任独唱,并随汤先生学习钢琴。陆先生在天主教耶稣会创办的徐汇中学毕业后,1937年考入上海国立音专。1941年毕业后进入上海艺术剧团乐队,当年的《三毛流浪记》的配乐就是王云阶、秦鹏章和陆洪恩先生创作的,陆先生还担任一些乐曲的指挥。1950年1月,陆先生进入了上海交响乐团,步入了人生的辉煌期。”在上海交响乐团,陆洪恩充分施展了自己的艺术才能。开始他担任的是定音鼓演奏员,1953年任上海乐团副指挥,第2年被上海市长陈毅任命交响乐队副队长,这时他才36岁。一九四九年以后,艺术家们面临着艺术和政治之间之间的岔道,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选择。比如,曾经想当一名神父的备修生闫肃就改变了信仰,成了功勋卓著的人民艺术家。但陆洪恩先生却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1951年陆洪恩和黄贻钧先生参加电影《武训传》的配音工作。当毛伟人发起全国批判《武训传》时,俩人都写检查受批判,为此,陆感到十分懊恼,他还写了一首打油诗送给黄贻钧。
人民日报,一篇社论。
全国轰动,骂我山门。
我在阴曹,也受批判。
活鬼闯祸,带累死人。
下次创作,千万小心。
文艺方向,为工农兵。
如再弄错,勿讲情面。
罚入地狱,九十八层。
当牛做马,永不超生。”
(作者注:该诗宜用上海话念!)这首诗后来被认为是“恶毒攻击伟大领袖”。
    1957年反右整风时,他与黄贻钧有意识地常常借故让乐团停止一些政治活动,不开会,所以避免了该团任何人被打成“右派”!但是,陆洪恩的这 些观点,后来也都被认为是“疯狂排斥党对文艺事业的领导”。
    1962年,陆洪恩在乐团学习讨论《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时直率地说:“是贝多芬面向工农兵,还是工农兵面向贝多芬呢?我看应当是工农兵面向贝多芬。工农兵应该提高自己的文化艺术修养,逐步熟悉交响音乐。”这在后来被加罪为“刻骨仇恨工农兵”。
    1966年,陆洪恩先生在团里告诉别人赫鲁晓夫是正确的,因为他在1956年开始揭露斯大林时代的残酷迫害并给受害者平反,于是被当作“现行反革命”送进了公安局的看守所。
   剧陆先生的狱友刘文忠先生回忆:一天开饭时刻,看守突然打开牢门进来,叫伙司把陆老师的饭菜倒在地上,喝令他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舔着吃。可怜的陆老师,这位有社会声望的音乐家,怎经得住这 般凌辱人身尊严的胡作非为,何况他双手被反铐着,连低头弯腰也艰难万分。我主动上前去喂他,谁知看守凶狠地训斥“不许!谁喂他饭就惩罚谁!”
    陆老师再也忍受不住了,怒火万丈,当着看守的面破口大骂:“巫婆(指伟大的女旗手)!什么文化大革命,大革文化的命,大革人的命!”看守听着不由惊呆了,随即把他横拖竖拉出 去又是一顿暴打。眼见奄奄一息的音乐家委实不想活了,我无数次悄悄劝阻他:“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忍着一时之辱,不要公开抨击‘文革’,是有机会出去 的。”我坐在他旁边,一直在照顾他,关系又好,同监牢友知道我的话对他可能有用,要我几次劝他:“为了儿子,你应该活下去。”可音乐家对我的好心劝告总是 苦笑着摇摇头。
    反铐着双手是无法着地睡觉的,所以每当夜深大家睡后,我都 会悄悄地帮音乐家把反铐转成正铐。那天夜深帮他转铐时,他悄悄地告诉我他的家庭住址,说他有一个儿子,妻子是上海舞蹈学院的一位钢琴老师。他泣不成声地 说:“小兄弟,蒙受你照顾我已几个月,很感谢你。你有机会出去,我托你二件事,第一帮我找到‘扫地出门’、被迫去新疆的独子,转告他父亲是怎么样死在监狱 的。第二将来你如还有机会逃出中国,帮我走访我一生向往的音乐之乡——奥地利,在维也纳贝多芬的陵墓前帮我献上一束花。告诉大师,他的崇拜者是哼着《庄严 的弥撒》走上刑场的。”从陆老师的话里,我知道他已下定决心以死抗争到底。1967年至1968年间,处于文革高潮中的上海文艺系统批斗成风,许多单位的各派红卫兵和造反派纷纷到上海第一看守所来争夺一些被关押但有名望的人,把他们拉出去戴高帽子批斗。 回到监房里,陆先生还要时常祈祷。自然,他的宗教信仰也成了他的一项大罪。那些革命群众当众羞辱他,进而要他当众羞辱天主圣教,羞辱上主。他当然誓死不从,这又引来一场场狠毒施暴。但这位挨了暴打的音乐家却说“小将们是被愚弄的”,并不记恨在心。他常说一句话:“我跟主走苦路,是他给我的恩宠;我为义而受迫害是有福的。”
   受迫害这一天终于来临 了,刘文忠先生回忆:。训导员把我们监房里关的14个犯人全叫到训导室,责令个个席地而坐。办公桌后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审讯员,一个训导员,另一个据说是上面派下来的。训导 员首先开腔,训斥陆老师在外面批斗会上呼喊反动口号,在牢房里犯“扩散言论罪”,公然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恶毒攻击文革旗手江青同志,是罪大恶极,死有余 辜!审讯员勃然凶狠地问:
   “1144(陆老师在监狱里的编号),你究竟要死,还是想活?今天你表一个态!”
    我们同牢房的13位犯人个个提心吊胆,惊恐莫名。照这几个月陆老师的态度,根本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能表什么态呢?
    训导室内仅仅沉默了一、二分钟。陆老师这位铁骨铮铮的音乐家像一个临死人回光返照般......发表了一篇视死如归、气壮山河的战斗檄文。他口若悬河,激扬慷慨,句句惊心,不仅震撼了我们所有的人, 而且连主持逼审他的三个人也目瞪口呆地听他连珠炮似的演讲。其中一个沙沙不停地记录,竟谁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这位音乐家痛快淋漓地说:“我想活,但不愿这样行尸走肉般的活下去。‘不自由,毋宁死’。文革是暴虐,是浩劫,是灾难。我不愿在暴虐、浩劫、灾难下苟且贪 生。”他说,自从十四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十八世纪英国产业革命以来,人类社会开始从农业文明迈向工业文明,而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百花齐放,争妍斗艳。西 方的民富国强哪里来?我国的民穷国弱又哪里来?世界在两极分化,西方社会在搞工业革命,科教兴国,振兴经济建设;而我们在搞阶级斗争,政治运动,搞内耗, 造反,停课、停工,闹革命。人家主张民主、自由、法治、文明;我们搞专制,愚昧,个人迷信,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人家保护文物,保护知识产权,尊重知识, 拿知识分子当宝;我们砸烂文物,侵犯人权,打、砸、抢、抓、抄,批斗毒打教师,视知识越多越反动,称知识分子为“臭老九”,当“牛鬼”。人家求安定、讲团 结,重视伦理道德;我们惟恐天下不乱,争权夺利,批判孔孟“忠孝节义”,搞阶级成分论,搞专政。
   他激昂义愤地直言抨击道:“文革消灭了真诚、友谊、爱情、幸福、宁静、平安、希望。文革比秦始皇焚书坑儒有过之而无不及。它几乎要想整遍所有的知识分子, 几乎要斩断整个中华文化的生命链。知识分子命运多惨,苦不堪言。堂堂中华民族五千年灿烂文化,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八个样板戏,而且没有作者,都是文革旗手 一手遮天,这只能证明我们民族已在走向文化沦丧。”
    “我不能理解毛泽东为什么要侮辱大批跟着党 走革命道路的知识分子?为什么要斗倒批臭大批爱国的人民教师、学者、工程师、艺术家?他们在辛勤耕耘,传播文化知识,他们已经把一切个人功劳与荣誉都上缴 给组织给党,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伟大的一个人。可是他还要屈辱我们,称知识分子是‘臭老九’。我们爱国,可是国爱我们吗?我们听毛主席话跟着党走,可是他 建国以来,从53年围剿胡适、55年反胡风、57年设阳谋反右、66年又开展文革焚书坑儒,都是要对知识分子赶尽杀绝。新中国成立以来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政 治斗争、阶级斗争,我们国家还为人民搞过什么好事?我作为一个中国知识分子,抱着一颗报效祖国的心忠贞竭力、奋发工作,谁知落到这等半死不活的地步。我这 样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现在广大知识分子生不如死,一个民族发展到死比活还安定,这个民族无疑已经坠入了灭绝生命的深渊。‘文革’是毛泽东引给中国人民 的一场地狱之火,是为中国人民摆上一席‘人肉大餐’。我不怕死,也不愿死!但如果要我为了求得这种全民恐惧、天下大乱的生活,如果说社会主义就是这样残忍 无比的模式,那么我宁做‘反革命’,宁做‘反社会主义分子’,不做专制独断、一味希望个人迷信的毛的‘顺民’!”
    陆老师话音刚落,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看墙上挂钟,他足足演讲了15分钟!......一直在吃惊不语的三个审讯人员相互对视一眼,才回过神来。他们三人纷纷大拍桌子,破口大骂:“你1144死到临头了!你要为刚才所恶毒散布的反革命言论付 出代价,我们都记录在案。”“本想给你一次机会,既然你不怕死,政府成全你!”训导员挑了三四个年老的犯人,都为知识分子,要他们作为证人签字。他们被迫用发抖的手签下了这份要天主教徒陆老师命的、似“最后晚餐”的“账单”。我们被赶回牢房时,陆老师还坐在地上,似乎恶气一吐为快,像一尊雕像那般平静地一动也不动。
    1968年4月28日,陆洪恩先生突然被押到了“上海文化广场”,在这个一无检察院、二无法官、三无辩护律师的“万人公判大会”上,先生和其他六人被当判处死刑,随即被押赴刑场处决。对这场集体屠杀,当时的上海电视台、上海人民广播电台作了现场转播,《解放日报》等作了报道和评论,判决公告贴满大街小巷,是上海市轰动一时的大事。据说枪杀是张春桥的主意,他说:陆洪恩这样的罪大恶极的人,还关在监狱里浪费人民的粮食,你们的屁股坐到谁的板凳上去了?先生被枪决后,有公检法方面的代表到陆家通知他的妻子胡国美,并向其索取打死陆洪恩所用的子弹费。
   陆先生为真理、自由献出了一腔热血,咏唱《庄严的弥撒》走上刑场,成了馨香的祭品,以光荣在天之父。愿天主永受赞美!

劉幼民 发表于 2016-5-6 06:16:07

arahatta 发表于 2016-5-5 19:38
15:23 背命等于行卜,顽抗与敬拜偶像无异。因为你拒绝了上主的命令,上主也拒绝了你作王。」
15:24 撒乌 ...

人类的害人方式,一直在进化。今天进化出的两大新种类,一种叫“互害”,你用你的地沟油害我,我就用我的毒奶粉回敬你,大家一起吃瘪。另一种就是所谓的“群害”,大家各自埋头完成作恶链条的一环,最后拼成一件坏事,拆开来都不叫作恶,每个人都可以埋头装无辜,装好人。


arahatta 发表于 2016-4-30 09:48:14

确切的说:是民主处决了陆洪恩弟兄。

刘小枫:我们要知道,文化大革命当然是人民民主,人民民主基本理念是平等,美国平等,我还要比它更平等。美国黑人运动是在什么时候发动?文革大革命。所以严格来讲,美国人的平等还是在中国的刺激下出来的。

修公爵 发表于 2016-5-1 18:52:09

arahatta 发表于 2016-4-30 09:48
确切的说:是民主处决了陆洪恩弟兄。

刘小枫:我们要知道,文化大革命当然是人民民主,人民民主基本理念是 ...

一个所谓的“人”,如果能昧着良心讲出这种话,不是无知到极点,就是无耻到了没有底线

修公爵 发表于 2016-5-1 19:02:06

arahatta 发表于 2016-4-30 09:48
确切的说:是民主处决了陆洪恩弟兄。

刘小枫:我们要知道,文化大革命当然是人民民主,人民民主基本理念是 ...

五毛,请不要称呼陆洪恩先生为”弟兄“,这是对殉道者的亵渎

arahatta 发表于 2016-5-2 22:41:00

修公爵 发表于 2016-5-1 18:52
一个所谓的“人”,如果能昧着良心讲出这种话,不是无知到极点,就是无耻到了没有底线 ...

刘小枫先生是专家,文化基督徒,大教授。可不是一般人。

arahatta 发表于 2016-5-2 22:42:38

陆洪恩被封圣了吗?何来的殉道者?

劉幼民 发表于 2016-5-5 09:01:29

与多数人做对,很可能是死路一条,当年的苏格拉底先生也就是这么死的。

arahatta 发表于 2016-5-5 19:38:56

劉幼民 发表于 2016-5-5 09:01
与多数人做对,很可能是死路一条,当年的苏格拉底先生也就是这么死的。

15:23 背命等于行卜,顽抗与敬拜偶像无异。因为你拒绝了上主的命令,上主也拒绝了你作王。」
15:24 撒乌耳对撒慕尔说:「我犯了罪,违背了上主的命令和你的话,因我害怕人民,才听从了他们的呼声。

nike 发表于 2016-5-25 09:03:57

法国大革命:
但是到了一七九三年四月,制订宪法的国民会议向奥地利宣战,却又节节败退之后,那些原来受宽容的主教神父们就被政府视为眼中钉,非除之不为快。在那种风声鹤唳的局势中,许多神父都被驱逐出境,落难到欧洲各国,而主教们也早已移民到国外了。据估计,在那个疯狂的时代,最少有三万到四万的神父流亡异地,其馀留在国内的,不是被杀就是销声匿迹,冒着生命的危险暗中继续照顾教友。

nike 发表于 2016-5-25 09:05:32

法国大革命:
法国仇视教会并处心积虑要消灭它的行动企图,在一七九三年九月到一七九四年七月之间达到高峰,那是历史上着名的"恐怖统治"(TERRORE)时期。当时,那些执政者把信仰基督的西方世界延用两百多年的天主教额我略教宗历法取消,废除教会的瞻礼主日庆典,又把七日一周改为十天一周,以便消除星期天那带有浓厚天主教信仰气氛和涵义的"主日"痕迹;圣堂和宗教建 物被捣毁,或改作舞台剧场,让暴民在里面胡闹,为非作歹;大肆宣传反神职的言论,鼓吹、甚至要求神职人员还俗结婚;许多神父,修会会士和教友都被控以叛国或迷信的罪名而被处死。虽然革命法庭举出许多政治理由控诉这些神职、会士和教友,但事实上,他们的的确确是殉道者,他们为信仰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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