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淮光作品:晕车的母亲
母亲晕车。从老家来看我,
三千里车程,她要一次次,一点点,
将在家里吃的饭菜吐尽。
短暂停留后,因为想念父亲,放不下农事,
回家,她又将一次次,一点点,
把在城里吃的东西吐完。
仿佛老家和我居住的这座城市,
在母亲的身体里是一对冤家,
永远无法握手言和。
而这条路已像血管在她的身体里打开,
幸福和痛苦终将伴着生命起伏。
每一次接送母亲,我都禁不住泪流,
甚至莫名的希望,自己是母亲吃进胃里的一个饭菜,
在某一阵巨烈颠波中,酸楚、胃痉挛,然后吐出来,
装进塑料袋子,扔向无边和苍茫……
凹凸作品:父亲
我见证了父亲一生的苍老
他以犁铧、锄头、铁锹与泥土对话
他用故乡的风、雨洗净自己的孤独
他在田野上翻译秋天,这饱满的谷粒
与他黝黑的脸在金黄的背景里
我看见他的青春在一根劣质的香烟上
盘绕而上
我知道父亲的一生
他沉默低语,古铜色的手背上
那几根凸起的青筋
好像在鼓起浑身的力气
完成一次耕耘
我理解父亲的一生
在他的身上,那些很土的词语
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与稻谷不期而遇
他站在它们中间
风吹一吹,他弯一次
父亲啊,你是那粒最大的谷粒
压弯了多少
稻杆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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