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公爵 发表于 2022-7-11 20:47:28

殉道者纪隆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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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35岁之前的生平

老楞佐.纪隆(Laurent Gullon)主教1854年11月8日出生于法国钦德鲁(Chindrieux),开始就读于波伏辛(Pont-de-Beauvoisin)小修院,1873年9月19日进入大学院,1877年9月22日晋铎,1878年1月10日启程前往中国传教。(沙百里神父的《中国基督徒史》中说纪隆主教是工程物理学硕士,我个人认为有误。)

纪隆神父到满洲后先在盖平(盖州)的阳关学习汉语,几个月后成为该堂的本堂司铎。1880年,纪隆神父被派往今天庄河的蓉花山的德兴街,当时叫岔沟。在这里遭遇了教案和疾病双重折磨。有一次纪神父到在熊岳城给一个得了天花的孩子终傅,他自己不幸感染,好在躲过一劫。1882年陪同主教回法国,在香港又感染伤害,在那个年代,险些又不治身亡。

当时的背景是第二次鸦片已经结束,英、法等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的侵略加剧,营口(列强们指鹿为马,称之为“牛庄”)成了通商口岸,英国在此设立领事馆并驻军。中国军民对帝国主义十分愤恨,但对洋枪洋炮无可奈何,有时候就拿传教士开刀。

1884年9月,岫岩州的知州骚扰岔沟天主堂,当时法国巴黎外方传教会驻上海的管事教士马神父写给总理衙门的信中说:

九月初六日来函。据牛庄来报知教士纪隆被拿之信,此事原因由岫岩州知州图谋升官,在盛京将军前告教士纪隆在岔沟地方筑城,城墙厚八尺有余,在城上操练百余兵,制备军火,总欲谋中国,俟法兵至旅顺口时,俾作栖所等情。遂奉将军札谕密访,以便知其真伪。八月初九日该州手持小枪,随带五十兵,闯人该教士寓所,幸该教士外出,该州即行搅闹房屋教堂,以便查出所存军火。又在该寓坐堂讯问教民多人,而其所带之兵百方肆闹。该教士闻此事赶回岔沟,以便亲知闹窃各情。驻牛庄英国领事闻知此事,一面往海关道告知该道,严行札责该州官,一面派人请纪教士即来牛庄。该州仍闹不休,又派兵赴岔沟拿纪教士。该兵到岔沟,适纪教士欲赴牛庄,遂被官兵拿解岫岩。英国领事闻此事,刻即知照盛京将军,将该州狡谋指明,并为纪教士伸冤。旋据该将军覆称,因该道与领事于岔沟情事所知较为确实,且云所告该教士各情,并无其事,故本将军札行岫岩州,将教士纪隆刻即解交海关道,与领事查办。

(《清末教案》,作者: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中华书局出版,1998年10月一版,第二册,411页)

但在岔沟工作期间的经历都化险为夷,然后纪神父成为教区修院院长。1880年代末,满洲代牧区三年内死了三位主教,促生了身体健壮的纪隆神父成为主教。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教区第二任正权主教杜公斯当(DUBAIL, Constant)在呼兰教案的时候被官府打得元气大伤,自感去日无多,于是选择包若瑟(BOYER, Joseph-André)神父为自己的接班人。1886年年末,刚被祝圣的教区助理主教包若瑟到黑龙江视察教务,但不幸于1887年3月8日死于巴彦苏苏(今黑龙江省巴彦县)去世。包主教去世个的9月后,杜主教也在12月7日逝于营口,这一年教区痛失两牧。

杜、包两位主教去世后,祁类思(Louis-Hippolyte-Aristide Raguit)神父继任主教,于1888年9月9日在北京被祝圣。但不幸的是,祁主教在第二年视察巴彦苏苏时,于5月17日也病逝于此,两年前,包若瑟主教死于此。这样教区在三年痛失三位主教。巴黎外方传教会推荐主教候选人的时候,身体状况也被考虑进来,所以35岁的天花都没能夺去性命的纪隆神父成为教区第四任正权主教。1889年12月28日,梵蒂冈任命纪隆神父为满洲代牧区宗座代牧, 领衔Eumenia教区主教。

1890年5月25日,圣神降临瞻礼,盛京南郊的耶稣圣心堂迎来了一大盛典,东蒙古代牧区宗座代牧吕继贤(又名吕之先,Rujes Theodoor)主教祝圣纪隆神父为主教,沈阳南堂从此以后也正式成为满洲教区的主教座堂。当时教区的传教区域是整个东北,当时有教友约10000人,神父仅17人。1892年,纪主教将满洲教区主教府迁至奉天南关教堂,从此这便成为东三省的天主教中心,时至今日仍是东北教省总主教座堂。


(二)、主教十年

满洲教区的面积七十多万平方公里,比整个法国国土都大的多,当年没有铁路,传教点又比较分散,所以福传工作异常艰辛。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纪主教在位十年,带领教区使教友人数翻了一番,并建了11座教堂,今天的法库、开原、抚顺就是那个时候教的。在1894至1898年交友数量增长10000人,成就是相当不易的。

表一、1890-1896年教区部分统计数据


    当时的传教,主要靠这样几个手段:

1、兴办要理学房。

要理学房就是今天的慕道班,成人领洗以及儿童开圣体之前必须要学习要理经言,当时社会上几乎都是文盲,所以要理学房要首先教大家识字,相当于免费上业校。通常一期学习需要三年的冬天,吸收大量的慕道者。比如黑山堂区在1893年有1060慕道者,分散在100多个村庄中,传教先生下会在其中的20几个村庄办要理学房,每个地方停留几天,教大家识字以及学习信仰知识。

1895年,教区各要理学房的学员4214人,提供源源不断的天主子民。

2、给教外孩童领洗。

当时出生率高、婴儿的死亡率也高,教会兴办育婴堂收养孩子;开办诊所能挽救新生儿的生命,这些措施都极大提升婴儿的领洗数量。纪隆主教在位期间,法国普照会的修女在今天的营口市内和大石桥滚子泡都开办育婴堂、诊所和要理学房,所以从现有的1890、1894年的数据看,大石桥和营口每年婴儿授洗就有千八百人次。

3、兴办慈善事业。

19世纪末天主教在东北的慈善事业刚刚起步,主要是育婴堂和粥厂,由于战争、自然灾害、匪患的影响,人民流离失所,很多孩子也成了孤儿。1894年教区所有孤儿院的婴孩数为541人,到了1895年就激增到1335人。

4、用文化的先进性吸引民众。

天主圣教作为外来宗教,外在文化也吸收不少外教人加入。比如黑山建教堂,这种欧式建筑令教外人耳目一新,建堂期间有超过10000个教外人来参观,堂区利用这个机会开展福传,吸收慕道者。


    图、庚子拳乱前的沈阳南堂

    当时的困难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一个是缺乏足够的物资资源。

当时的教友都很贫困,奉献很少却经常需要教会周济。比如1894年7月初先发洪水,整个辽南一片泽国,然后是中日甲午战争,再往后是瘟疫。人们出于饥饿之中,纪主教在写给总会的报告中说:这里的教友很贫穷,他们拿不出什么奉献给教会,而教会却要给他们的孩子饭吃。

二、人手不足。

庄稼多而工人少,教区面积大而神职人员少。虽然在沙岭和小八家子有两个修院,但是培养一个神父非常困难,国籍司铎数量始终是个位数。

1898年5月10日,满洲代牧区被拆分为南满、北满两个代牧区,纪隆主教担任南满代牧区的主教,传教区域包括今天的除朝阳市(含建昌)各区县、阜新市各区县的辽宁省大部,再加上今天的吉林省通化市各区县、辽源各县区、白山市各县区(原东边道)以及四平市区及梨树县。助理主教蓝禄业成为北满正权主教,管理今天的黑龙江省及吉林省大部教务。分家前教区有23名法国籍神父、8名中国籍神父、115名传教先生和20050名教友。

(三)、艰难的五年。

纪隆主教当主教的后五年,南满地区发生了一系列影响中国近代史的大事件,首先是甲午中日战争,中国战败,日本欲占领辽东半岛。早就对辽东垂涎三尺的沙俄,纠集法、德两帮手,扬言武装干涉“还辽”。

清政府后来的外交政策倒向沙俄,结果沙俄趁此机会要修建中东铁路,实际上是觊觎旅顺的良港。一八九七年八月,这条命名为“东清铁路”破土动工,以哈尔滨为中心,分东、西、南部三线。北部干线(满洲里到绥芬河)和南满支线(宽城子至旅顺)及其他支线,全长约两千五百多公里。

   三个月后的一八九七年十一月,德国派舰占领了胶州湾十二月十五日,沙俄在“保护”中国免受德国侵略的幌子下,出兵占领旅顺口。铁路沿线有哥萨克护路军把守,俄军更是无恶不作,在各村屯随意侵掠民房,奸污妇女,欺骗和榨取钱财,以暴力抢走谷物和粮食,以种种手段扰乱和侮辱当地居民。

    沙俄的侵略活动引起了东北军民的不满,此时的东三省,犹如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个。当义和团的星星之火传入东北后,悲剧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这五、六年东北的所有政治动荡,都在教会的传教事业上引起灾难性的后果,直至会后主教为此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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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1894年黑山贞女及孤儿,那时候黑山堂已经是2000教友的大堂了。

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从京城开赴奉天的八旗兵丁无心恋战,却将黑山天主教堂洗掠一空。因为朝纲不振,引得盗贼横行,民众、传教士、教会遭“胡子”抢劫是家常便饭。鞍山沟家寨天主堂也被溃退的逃兵抢劫。

另一方面,日、俄两大强盗集团加紧了对东三省的侵略。再则,由于当年缺乏水利设施,水旱连连,民众生活异常困苦。一八九五年,战争、洪水结束后又爆发瘟疫, Aulagne神父和樊若望(Faure)染病身亡。

   在满洲传教的天主教会,奉行吾主Iesus Chritus“为最小的兄弟所做的,就是为我所做的”之圣训,用各种善举帮助苦难深重的满洲人民。

一八九六年,纪隆主教在写给总会的报告中说,整个满洲教区开办56所要理学房,共有1088个男学员;61所女要理学房 ,有1545个女学员在这里学习。为了收养弃婴,教区共开办15所婴孩院,收养1,372个弃婴。

这里有必要提一下其中法国照顾会的修女,她们开办了五所孤儿院,其中在营口三所、大石桥一所,奉天城一所,共收养照看730名弃婴,其中282个男孩,448个女孩。修女们还开办三所养老院,并为115名临终的老人付洗。并且开办三个西药药房。

    (四)、为羊致命

   在1900年轰轰烈烈的庚子拳乱中,纪隆主教本来可以幸免遇难。一则在六七月份奉天省城拳乱闹得最凶的时候,他已经到了通商口岸营口,在这里可以接受日本、俄国海军陆战队的保护,而且当时海关当局还禁止他们回到拳乱地区,但是纪隆主教选择了逆行。再则当时的盛京将军增祺和山东巡抚袁世凯一样是主和派,多次对在奉天的外国人释放善意,护送他们逃跑,盛京医院的司督阁医生就是这样逃走的,但纪隆主教也婉拒了增祺将军的好意,回到沈阳南堂陪同神父、修女、育婴堂的孩童们,直至殉道。

   那一年的五月份,过完圣神降临瞻礼(原文可能是阴历,那一年圣神降临节是主历6月3日)后纪隆离开奉天去巡视自己的教区。行走的路线是先向西经新民府佟家房天主堂,再到到黑山县天主堂、再去到广宁(今北镇)天主堂,然后向南经牛庄、去营口、盖州。主要给教友坚振。

    离开奉天的时候,还毫无乱象。谁也没有料到灾祸已经潜伏在自家门口。只有两三位传教士读了上海的出版法文报纸l'Écho de Chine,才知道山东、直隶、京畿出现一个反帝组织“义和拳”。

   六月份以后,形势逐渐吃紧,6月22日,从营口港下船的黑山副本堂白神父(Bayart)被俄国铁路守备队强行带走,沙俄军官告诉他,现在铁路线已被拳民毁坏,筑路工人四散逃窜,不可再往前走了。(这位白神父还是从陆路去了黑山,再想逃回营口的时候已经不可能了,在盘锦双台子殉道)。

看到局势日趋动荡的黑山本堂安民惠(Agnius)神父也劝谏主教,让他到到远离铁路线但是有外国驻军的的营口天主堂后别回沈阳了,因为当时拳民的主要攻击目标是铁路。(实际上拳民的目标可不是铁路,因为铁路有哥萨克护路队,他们攻不下来,教堂是他们首选目标,后来安神父和白神父一同殉道)。

6月24日凌晨,纪主教到达营口,为刚去世的慕志新(Moulin)神父举行了葬礼。并且会见自己的代权司铎(主教代表,主教死亡、出缺、受阻的时候担任教区署理),营口堂区的本堂神父苏斐理(Marie-Félix Choulet),肯定也交代自己遭遇遭遇不测之后的事情。

营口的神父仍奉劝纪主教不要离开营口,一则营口并没出现大的动乱,再则,作为东三省的第一个通商口岸,营口有沙俄的军舰、还有五十名日军,又有上百户的欧洲人。但纪主教仍坚持回到奉天,而且奉天的本堂神父艾莫绥(Emonet)觉得局势失控,一封信接着一封信催促主教回奉天。所以一刻也没停留,当天下午三点既动身北上。

26日,纪主教到达当时的天主教重镇---沙岭(位于今辽阳县)稍事停留,会见了本堂司铎贡罗斯(Conraux)神父,神学院院长宝神父(Beaulieu),视察了照顾会修女开办的孤儿院。27日,主教回到奉天。

此时,奉天城内的俄国铁路公司员工和基督教会的外国传教士们已逃离奉天,法国传教士成了仅有的外国人。这个时候盛京将军增祺仍然愿意将他和艾莫绥神父以及法国修女带离开奉天,一直送到营口,但纪主教拒绝了这唯一可以保命的机会。

再后来奉天失控,6月30日,手持铳枪大刀的义和拳民攻克大东门外的基督教堂,将之付之一炬,随后又将基督教办的“盛京施医院”等医疗机构化为灰烬。7月1日,义和团兵分四路,将基督教在西门外的讲书堂、北门外的鲍家岗子天主教堂和俄国铁路公司烧掉。这一天晚上,纪主教写下了最后的一封信,他写到:

“拳民们焚毁了英国人的教堂后就来攻击天主堂,院子的北门被他们推倒,随后他们包围了教堂,他们用砖头瓦块砸教堂的窗户和门,岌岌可危,我和艾莫绥神父、李若望神父躲在祭坛下面,后来一些教友赶来保护我们。我们多次向将军求援,但是豪无用,因为副都统(晋昌)决意要杀害我们。”

   来保护教堂几百个教友组织起来反抗,他们凭借教堂的高墙坚门,与来犯的拳民殊死搏斗,击毙三个并俘虏两个。7月2日,晋昌调来1500名士兵,并将数门大炮架在天佑门上,猛轰坚固的教堂。看到政府军参战,纪主教决定放弃抵抗,他穿上金黄色的祭披,邀请神父、修女教友们进堂,举行亲吻十字圣架礼仪。主教在祭坛上劝勉教友,如果有机会活命,仍要保持性命。

   7月3日凌晨,盛京都统晋昌、义和团大法师刘喜禄带领兵丁、拳师攻入大堂,乱枪射击,纪隆主教中弹后一边降福教友一边说:

“孩子们,你们的主教先走一步,跟我一起上天堂”!

除了纪隆主教,当天有一位中国籍神父李若望(John Ly),一位法籍神父艾莫绥,两位法籍照顾会修女Sdeurs Sainte-Crox和Albertine殉道,还有300余位教友被杀,教堂付之一炬。最可气的是教会育婴堂中的婴孩们被拳匪卖身为奴。纪隆主教、艾神父、两位法国修女是庚子拳乱中省城沈阳死去的唯一一伙儿外国人。

纪主教的头颅被割下来,悬挂在沈阳城头示众。当八国联军攻入北京,进而西叩娘子关准备进攻山西时,逃亡至西安的西太后只好下令镇压义和团。8月14日,盛京将军增祺开始在各州县镇压义和团,也就在当天夜里,刘喜禄等义和团领导人惨遭杀害。

1901年,教会在风雨坛的万人坑中找到纪主教的遗髑,10年后将其葬在在新建的大堂的中间过道下面,上面有厚厚的石板。据老人说,文革期间有人想刨开,但当时设备不行,遗髑得以保留。但是文革期间纪隆主教的墓碑被毁,2012年百年堂庆之前沈阳南堂根据老人的描述的位置,重新制作并安放了墓碑。

纪主教的遗髑在沈阳南堂过道下面埋葬了110多年,圣堂开放的时候,教友们每天踩着他的遗骨走向Iesus Christus!

老楞佐.纪隆,为我等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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